久长是我19岁时到贵州修文县插队落户当知识青年时的第二故乡。1969年的3月,我们这一批知青还没有从上海出发,就被告知,我们的户口已经从上海黄浦区迁移到了贵州省安顺地区的修文县久长人民公社。及至正式收到那张粉红色的通知,我们进一步明白,我们60名上海知青,已经分别是沙雁大队、杨柳大队、永兴大队的人民公社社员。故而,久长亦便成了我人生中永久的记忆。几十年来,关于久长,关于属于永兴大队的砂锅寨,我写过一些零星的文字,这一篇琐记,记下的是没有写过的部分。
比如,久长这地名,最早正式称呼久长,是1947年的事情。我们到达久长的1969年,这地名只存在了22年而已。初到久长时,和老农民或者久长街上的老人们聊天,从他们嘴里,发出的久长两个字的口音,往往接近于“狗场”。有的老人时常还在“狗场”两字的声音后面,加一个“坝”字。我好奇,就问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发声?老人们笑眯眯答复我;小伙子,你们年轻啊,久长原先就叫狗场坝!我将信将疑,这地名多难听啊!老人们并不恼,反而问我,那么,你讲久长是什么意思?
我就坦然道,久长久长,就是久久长长的意思,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久久长长,让人和土地的感情久久长长。并且强调,我写信回上海,给亲朋好友们也是这么解释的。老人们频频点头道:这么讲当然也可以,当然。
直到后来,在久长生活了整整10年7个月之后,我才晓得,久长老人们讲的是实情,久长原先就是叫狗场!在贵州山地的好多县里,有叫猫场、鸡场的地名,一点儿没必要大惊小怪。
至于久长这地方,最早则要追溯到至元十七年,也就是1280年,离开当代,足足700多年了。
这是不会错的,我插队当知青的砂锅寨,是个老地名。村寨上的老人跟我们讲,这个寨子在人世间有六七百年了。口说无凭,离砂锅寨只有二里多地的扯泥堡,则是书本上有记载的700多年古寨,我读到过不止一次。岂止是古老的村寨,这一片山地,还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战争。我们初到久长,接受红色教育时,县里公社的干部都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久长这地方,1935年有红军走过。1970年,我参加湘黔铁路大会战,民兵团里还有一个回家乡养老的老红军。
1949年11月之后,久长称过区,1959年改称久长人民公社。据说这是大公社,故而到1969年春我们收到的通知上,都注明是修文县直属久长人民公社。重新叫回久长区,是我已经调入贵州省作家协会以后的1981年元月。1989年,久长区改称久长镇,直至2005年的所谓安顺市“三县一市划贵阳”之后,久长成为省会城市贵阳的一个街道,故正式命名为久长街道。毕竟,久长这地方,半个多世纪之前,离开贵阳只有四十九公里,如今通了高速,离开贵阳就更近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省城郊区。
近一二十年来,贵州的旅游事业井喷式发展,“爽爽的贵阳”传遍全国,甚至传到世界各国去了。有一句话我是必须写在这里的,那就是“爽爽的贵阳,最爽在久长”。只因久长的海拔比贵阳还高,故而到了酷暑炎夏季节,到修文县到久长避暑的客人,住满了山地上的民宿,成为一道蔚为壮观的人文景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