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每当读到白居易《观刈麦》的诗句,我的指尖总会无意识地摩挲起书页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记忆里父母那双粗糙的手。
当年,在城里人举家出游或休假的“五一”节,我的父母却正踩着露水走进田间,他们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在五月的晨光暮色中,将“勤俭持家”的家风编织进生活的经纬,浸润着我成长的每一个脚印。
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一生未曾离开过土地。在他眼里,“五一”从不是什么假日,而是实实在在的劳动日。儿时记忆中,每年此时,天边残星未褪,便能听见父亲窸窣的洗漱声,接着是铁锹与锄头相碰的清脆声响。晨雾中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擎着露珠,父亲卷起裤管赤脚踏进水田,时而撒一把肥,时而薅几丛杂草,古铜色的背影与远山青黛渐渐交融。日暮时分,父亲坐在褪了漆的门槛上,望着被夕阳镀金的稻田,眼角漾起的笑纹里盛满欣慰。那时我才懂得,对父亲这样的农人来说,最好的节日庆祝,莫过于在挚爱的土地上播下丰收的期盼。
父亲前脚出门,天井里的手摇井便“吱扭吱扭”唱起歌来。那是母亲在院角的梨树下,就着井水搓洗衣物,她那皲裂的手背被泡得发白,可抻开的被单依然平整如新。晾衣绳上,刚洗净的花布迎风飞舞,宛如四月里飘落的梨花瓣。午后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母亲把叠好的衣裳按四季归置,春衫与秋装分层而放,冬被里夹着驱虫的香樟叶。
年复一年,父母用最朴实的劳作诠释着“勤俭持家”的真谛。少时的我不解其中深意,及至成家立业,方知这是最珍贵的传家宝。
记得那年“五一”携女儿回家探望父母,父亲正在院角的梨树下修理犁铧,十来岁的女儿好奇地黏了过去,蹲在旁边数着母亲晾晒的种子。阳光透过梨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晃动的光斑,父亲用锄柄轻敲地面,顺手捞起一把种子告诉女儿:“这是豇豆,长出的豆子甜脆好吃;那是粟米,熬粥最香;那是黄豆,磨出的豆腐白白嫩嫩……”他布满老茧的掌心躺着几粒金黄的种子,恍然间我看见年少时的自己——同样好奇的眼神,同样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孕育生命的颗粒。
暮色渐浓,母亲从灶间端出蒸腾着热气的青团。女儿咬了一口,艾草的清香让她睁大了惊喜的眼睛,她好奇地问道:“奶奶,为什么你做的比超市买的好吃?”母亲只是用围裙擦了擦手,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