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黑卡”岁月

2025-04-10    作者:俞昌基

  只听说“绿卡”,哪有“黑卡”?“黑卡”的全称是“上海市居民煤球购买证”。因为它是用来买黑不溜秋的煤球的,所以我们都戏称它是“黑卡”;反之,买白花花大米的“购粮证”,就叫“白卡”。

  从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初,上海除了用煤气的人家,有百万多户家庭都有一本“黑卡”,其首页写有家庭地址和人口数。购买煤球以人口计算,如果是一口之家,那么每月供给100斤煤球——以此为基数,每增1人就加20斤,我家6口人,所以每月可买200斤煤球,貌似“大户”了。

  我家父母是双职工,因此我从小学三四年级起,就经常与哥哥一起去对马路的煤球店买煤球。煤球店都很小,一般就一开间门面,一二十平方米。店内一边靠墙堆着半山高的煤球;另一边则是一大堆煤球灰,一些引火的柴爿。为了防雨,煤球店的外面搭建了一个大雨棚。

  我们一般半个月去买一次煤球。营业员伯伯给我们铲煤球,过磅,收钱,然后在“黑卡”上记下日期和数量。我和哥哥借了一部小推车,一个拉一个推,把煤球运回家,倒进煤球缸,再把车送回,就“大功告成”了。有时天冷天热,妈妈就请煤球店送货,一次也就一两角钱。如果你家在三楼四楼,那么送煤球的老师傅是很辛苦的,常常是“铁木真打仔——大汗耷细汗”。

  在“黑卡”时代,月人均收入不到8元的家庭,就能申请减免孩子每学期6元钱的学费。所以有不少经济困难的人家为了节省开支,会去买每斤便宜一两分钱的煤灰。回家后自己把煤灰和了水,搓成小圆球,再经过日晒风吹,“自制煤球”干了就能用。

  烧煤球有一大麻烦,就是生煤炉。我十来岁的时候就学习生煤球炉了。这是一个苦差事,尤其是冬天风很大,碰上雨天还要撑着伞。我经常是生好了煤球炉,却被烟熏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眼睛红得像小兔子……

  煤球店也附带卖引火的柴爿。柴爿分两种,一种叫板柴,是厂家运送机器的包装木箱拆下来的木条,贵一点;另一种叫炉柴,短而碎,便宜一点。我有个同学是煤球店的邻居,他爸爸“近水楼台先得月”,见到好的板柴就买回家。半年后,他居然用板柴做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六的圆台面,其成本大概1元不到。以后逢年过节,他的左邻右舍都向他借用圆台面吃“大餐”,真有点“扎台型”!

  到了70年代,上海时兴烧煤饼炉(又称蜂窝饼炉)。每只煤饼高约十来厘米,直径约15厘米,中间有12个圆孔。在煤饼炉里放进三只煤饼,孔眼对准,火势比烧煤球旺多了。到了夜晚,你只要关上炉门“熄火”,第二天一早打开,煤饼还是火红的。这就省了生煤炉的辛苦。

  精打细算的人家会买了煤灰,以每小时1分钱的价格,租用一副制作煤饼的器具,自己“敲煤饼”。在“黑卡”岁月,人们缺的是物质和钱财,多的是时间和力气。我邻家有个“准女婿”,经常星期天过来拿了“黑卡”就去买煤灰,然后他一个人在家门口“敲煤饼”。邻居们都夸这“准丈母娘”好福气。可偏偏那姑娘看不上男青年,最后还是“吹”了。这事成了弄堂里家喻户晓的“笑料”。

  悠悠岁月,多多趣事。尽管“黑卡”时代的物资供应极其匮乏,可人们的生活是充实的,没有攀比,也没有奢望;大家都心平气和,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