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月,我从崇明长征农场上调到中国铁路上海分局列车段当乘务员。
我和同时上调的长征农场知青20人,经过为期10天的学习班学习,被分配在T 13/14次京沪特快列车第六女子包乘组。它是中国铁路上海分局的王牌列车,与共和国同龄,服务档次堪比五星级酒店。机车是当时最先进的内燃机车,司机、列检员、乘警等都由优秀工作者担当。两位资深女列车长之一的江梅元,曾代表中国铁路工人、劳动妇女的形象,上过《中国妇女》杂志的封面。能在这趟列车上工作,我感到无比荣幸。
铁路系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一切行动听从列车长指挥。当时的管理制度规定,女乘务员不得留长发、梳长辫,我无奈剪去了心爱的两条长辫子。
在多年的乘务员生涯中,我曾在各类型车厢工作过,包括硬卧、软卧、硬座车厢以及宿营车厢,乘客亲切地称我“马大姐”。每次在硬卧车厢当班,要铺60张床单,套60条被套(两人合作)和60只枕套,冬季还要铺60条毛毯。毛毯都是货真价实的羊毛毯,若有缺失,当值乘务员要担责赔偿。软卧车厢10个房间,乘坐的对象主要是军地出差的高干和外国友人。服务对象虽不多,但提供的是宾馆式服务。
那个年代,凡进入北京的列车,都要在丰台站停留接受卫生检查。故列车到达丰台站前,要求车容车貌必须做到“三条线”:行李不得超出行李架;毛巾三折后不超过车窗;毛毯要摆放得整齐划一。由于我们都是经历过农场艰苦锻炼的,工作不怕脏累、做事认真负责,手不离扫帚拖把抹布(三件套),勤扫勤拖勤擦,列车长戴着白手套在犄角旮旯也抹不到半点黑。每趟列车折返,我们都会收到数封表扬信。团队每年都被评为“全国红旗包乘组”。
上海的京剧团、交响乐团、芭蕾舞团、评弹团等,每年去北京参加文艺汇演,都指定要在我们列车上加挂一两节车厢。
在交通不便、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乘务员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不仅见多识广,还方便捎带各种紧俏物品。每次出乘回来,我们都大包小包的,像“跑单帮”(倒卖商品)的。20世纪70年代初,我从电视里看到北京的女演员都穿黑色的半高中粗跟皮鞋。爱美的我很是喜欢,但上海未见有售。后来,我在王府井一家皮鞋店橱窗里见到了这款皮鞋,喜不自禁,立马买下一双。后来乘务组的姑娘们也跟着我去买,居然每人一双。这下可好,她们的姐妹、同学和邻居等,纷纷请求代购。当年国庆节,我穿着这款皮鞋到淮海路和外滩看灯,一路上姑娘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直盯着我脚上的皮鞋。不久,我看到淮海路上也有姑娘穿着这款皮鞋,且很快流行起来了。
别看乘务员工作令人羡慕,却往往落下职业病,且大多是胃病。一天8小时工作早中晚三班倒,8小时工作完毕才能用餐,在餐车用餐只管吃饱不允许外带。可吃得再饱也熬不过8小时啊!所以大家都会带些点心,或列车停站时到月台货车上买些食品备饥。
当年T13/14次列车女子包乘组,清一色的年轻大姑娘,一旦结婚生子,复工后就不再回到原车组,一般会调入成都、昆明等路线的男女混合车组。我在包乘组中年龄最大,结婚生子后第一个离开了。我的这段工作经历,始终清晰地存在我的记忆中,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