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驴去拜年

2025-01-16    作者:张立俊

  上世纪50年代前后,我的家乡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尽是些小鸡肚肠似的小道。至于交通工具,更谈不上,就连在今天看来十分平常的自行车,也很难见到,出门全靠步行。有条件的人家出门骑毛驴,比步行、推独轮车轻松了不少。

  记得小时候,我家曾喂养过一头小毛驴,矮矮的,却壮实;深灰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非常可爱。小毛驴是当时我家唯一的交通工具,全家不管是谁上街赶集,还是走亲访友,都少不了它。

  每年大年初一,母亲都要带我去外婆家拜年,我家与外婆家相距30余里,如靠步行,起码得好半天,母亲又是小脚,走不快,因此,骑毛驴拜年成了母亲的首选。早在年前,母亲就开始为拜年做准备,买礼品、做新衣,忙个不停,还特地在我新衣上缝了个小口袋,留着装压岁钱。

  到了大年初一,家人刚吃过水饺,堂哥便按母亲吩咐,给我家的驴子上上下下洗刷了一遍,洗完后,在驴脖上系了一条红绸巾,还在驴背上垫了一床花花绿绿的新棉被。一番打扮后,平日里灰头土脸的小毛驴,瞬间喜庆多了,简直成了个“美男子”。

  妈妈和我刚一前一后坐上驴背,小毛驴便撒开四条腿跑了起来,“滴答滴答”的蹄声里,我们的身体一颠一颠的,妈妈用双手紧紧搂住我,生怕我被毛驴颠着。幸好驴背上垫了条厚厚的棉被,坐在上面还有点享受呢!

  还没到外婆家,就见小姨妈已在老远处扬着手,她早已在门口迎着我们了。有几个孩子“来了来了”地大喊大叫,进屋通知外婆。我帮着母亲把礼物一样样从驴背上递下来时,小姨妈冲我妈叫了声“二姐”后,便亲热地摸了摸我的小脑袋“啊呀呀呀”个不停。我知道,小姨妈还如往年一般,想夸我俊俏,可每到这时,她总是拿捏不准用什么好听的用词。这时候,一身轻松的小毛驴似乎也感应到了节日氛围,“啊厄啊厄”地欢叫起来。

  在外婆家宽敞的客堂里,外公和外婆端坐在八仙桌两旁,桌上香火缭绕,整个屋子香气扑鼻。外公外婆面前,有个蒲垫儿,是专给小辈拜年磕头用的。一进堂屋,我妈就示意我快点给外公外婆拜年,我便扑通往蒲垫上一跪,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外婆眯眯笑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塞到我口袋里,说:“拿着,叫你妈回家给你做身新衣裳穿。”不一会儿小姨妈端来个竹匾,里面的花生、瓜子、酥糖之类的,尽着我们吃。

  回程时,外婆一个劲儿把南瓜、小米还有红薯往小毛驴身上的口袋里装,我妈说“够了够了,盛不下了”,可外婆摁着妈妈的手,仍旧一样样塞过来。在一声声“啊厄啊厄”里,小毛驴载着我和妈妈,载着满满的亲情,又一次走上了鸡肠般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