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豫园九曲桥湖心亭荷花池中,曾经竖立过一座铜像,那是老上海的一道风景。
1946年10月26日上午,上海城隍庙附近的湖心亭四周挤满了人,10点整,九曲桥畔爆竹齐鸣,乐队奏起了悠扬乐曲,李平书铜像落成典礼开始了。上海市长吴国桢主持典礼,三百多位各界政要和社会名流悉数参加。人们以敬重的目光,注视着竖立在湖心亭荷花池中的李平书铜像。李平书背微躬,身穿长袍马褂,一绺银须飘拂,右手执书,风度儒雅。李平书铜像高3米,由留法雕塑家江小鹣设计创作,著名教育家黄炎培撰写了李平书生平事迹的铭文。
时光流逝,尽管在上世纪50年代末李平书铜像被移至蓬莱公园,并且在1966年不知去向,但它给予上海这座有着光荣革命史的城市留下了不灭的记忆。
李平书凭什么让上海为他竖立起一尊高高的铜像呢?
面临生死的抉择
李平书对上海的最大贡献,是领导了上海的光复起义。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在武昌爆发。在上海同盟会中部总会首脑陈其美准备发动起义,可是他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清政府的对手,他把目光投向李平书。
当时,上海有三支武装力量,一支是以陈其美为首的同盟会中部总会的力量;第二支力量是以李燮和为代表的光复会力量;第三支力量就是以李平书为代表的上海商团武装力量。李平书拥有3支队伍,一是约有400余人的警察队伍;二是上海救火联合会的众多成员;三是掌握着拥有400余支枪的上海商团武装队伍,共有2000多人。陈其美明白,能否争取李平书加入反清革命,是上海光复成功的关键。
1911年10月24日上午,上海同盟会中部总会会员宋教仁、叶惠钧、叶楚伧和陈其美等革命党人,来到四马路望平街160号的民立报馆举行秘密会议,会议作出一个重要决定,动员李平书共同起事推翻清王朝;陈其美嘱托银行家沈缦云拜访李平书,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此时,李平书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在日夜思考如何作出人生的重要抉择。
第一种抉择是支持朝廷。当时,湖南、江西等地虽然已经响应起义,但面临着清军的猖狂反扑,朝廷仅在上海江南制造局就集结了千人兵力,并且正在调兵前来上海。因此,第一种抉择最安全,而且还会封官加爵。
第二种抉择就是追求自保。既不扶助清朝官军,亦不倒向革命军,尽责维护地方治安,这个抉择最符合李平书所代表的绅商阶层的意愿。1900年以来,上海形成了一个新的社会群体名叫“绅商”,他们介于商与官之间,既是商人又是官员,或者是和官场有紧密联系的商人,绅商在社会上拥有很大的话语权,李平书是他们的代表人物。
第三种抉择是和革命党合作,高举推翻清朝政府的大旗。第三种抉择一旦失败,就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在李平书看来,反对清朝未必就是不成功。他,一个堂堂的汉子,纵使有杀头风险,也要冒险拼搏一下。
就在这时,10月25日,好友沈缦云突然来访。
沈缦云对李平书说:上海的革命党正在谋划起义响应,现在想把革命党人介绍给先生,可以一见吗?
李平书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
10月29日晚上,同盟会首领陈其美来到成都路近北京路的贞吉里,走进李平书的寓所。李平书看见陈其美心里一喜,原来以为革命党人物是红眉毛绿眼睛的江洋大盗,不料陈其美的外貌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双方会谈很顺利,陈其美详细谈了他的想法和计划,李平书频频点头。他们一直谈到深夜才散,双方决定了联合反清起义的大政方针。
提着脑袋为上海新生搏命
10月31日,李平书再次在家里和陈其美、沈缦云等人举行秘密会议,决定11月3日发动上海起义。
11月3日下午,2000多名起义者聚集南市九亩地,就是在露香园路、大境路交界处附近的地方。2时整,在小南门董家渡路和中华路口的南市救火总会钟楼内,洪亮的钟声敲响了,“当……当……当……”,钟声鸣响了9记,接着是13记。钟声就是命令,李平书和陈其美等人立即登台发表简短的演说,扯毁清朝大龙旗,将一面代表起义的白旗冉冉升向天空;顿时,欢呼声雷鸣般地响了起来,上海起义了!
一支支起义队伍列队出发,陈其美率领敢死队攻打江南制造局,李显谟率领商团队伍两千余人进攻政府衙门,李平书则坐镇在南市救火联合总会,总揽全局。
晚上8时,商团李显谟司令率领的队伍占领了整个上海县城。可是,陈其美率领敢死队攻打江南制造局,遭到失败。他只身闯入江南制造局劝降守军,结果被拘捕。李平书闻讯,当即赶到江南制造局,会晤江南制造局总办、李鸿章的外甥张士珩,请求释放陈其美,遭到拒绝。
当天午夜时分,李平书正在苦思对策,上海商界大亨朱葆三悄然来访。他密告李平书,两江总督张人俊“已命南京、松江两地进兵。无论革命党、商团,擒获者全部正法”。 李平书十分震惊,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最后决定集中所有起义武装力量,再度向江南制造局发起进攻。会议推举王一亭起草反攻令,由李平书签发,李显谟署名发布。
王一亭起草好反攻令交给李平书签字,李平书拿着毛笔的手颤抖起来,他面临着又一个生死攸关的考验。他的后半生,他的亲友,都将随着他的签字被决定了或好或坏的人生结局。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李平书果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新的一天在黑暗中来到了,11月4日凌晨1时,起义队伍重新聚集,浩浩荡荡地向制造局进发。光复会李燮和听到攻打江南制造局失利,急忙召集起义的军警,于凌晨2时经黄浦江水路赶达高昌庙,与李显谟的商团武装会师于制造局门前。
凌晨二三点钟,起义队伍将江南制造局团团围住,发动猛烈进攻。江南制造局的守军用机关枪扫射狙击,战斗激烈。上午9时,江南制造局的守军挂起白旗投降,起义军一拥而入,救出了陈其美,占领了江南制造局。
这天,上海县城内店铺,租界的不少商店,都悬挂起书写着“光复”“复汉”“民军万岁”等大字的白旗;人们喜笑颜开,互相道贺。
上海县城周围地区,宝山、松江、青浦、崇明、嘉定、南汇、奉贤和川沙等县,相继宣告独立,上海宣告光复!
11月6日,上海新政府沪军都督府宣告成立,陈其美担任都督,李平书出任民政总长,即上海最高的行政长官。
上海光复的消息传到全国,浙江、江苏先后宣布独立,继而全国13个省份宣布独立,统治奴役中国人民276年的清王朝,终于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