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电台结缘已久的我,曾经多次参与春节特别节目的直播,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然而要说最难忘的,当数当年的有线广播。
孩提时印象最深的,是通过有线广播收听每天的“广播书场”。那时,文娱生活颇为单调,戏剧和电影都是偶尔欣赏,进书场听书也极为难得,于是每天的广播书场节目成了我莫大的精神享受。那年有线广播连播徐云志和王鹰的长篇弹词《三笑》,情节曲折跌宕,噱头诙谐风雅,除了大人,很多学生也被牢牢吸引住了。家长怕我们误了学业,不让收听,于是我们发誓把功课做好,乃获得家长“放一码”。也真是灵,在收听《三笑》的日子里,我们读书却是格外上劲。从此“广播书场”成了我们的精神佳肴,几乎天天相伴。
及至下乡插队落户,有线广播依然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伴侣。乡下的知青小屋都装有这可爱的小方匣子,成为知青连结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然而却也触动了我们痛苦的神经,因为这个小方匣子每天清晨嚷嚷着把我们从甜梦中吵醒,尤其是农忙季节,竟然凌晨三四点就毫不留情催着我们起床下田,当年那些热门歌曲不知疲倦地反复唱响:“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我们却困思懵懂扒几口冷饭和一撮咸菜,跟着大伙跌跌撞撞投入夜色,脚下是滑沓的泥泞,头顶是飞舞的蠓虫,“常青藤上的瓜”其实很苦。
那时,有线广播都由公社经办,广播站俨然是公社的喉舌,却不料也成了知青的用武之地。公社视知青为广播撰稿的主力军。记得我也时常投稿,写好稿子后要步行几公里路送往公社广播站。当听到广播播放自己写的稿子时,自豪感油然而生。记得那时审稿的老沈与知青都很熟,不料,有一次我的一篇稿子触了他的神经:我写了社员们农忙季节“挑灯夜战脱粒忙”,却遭到有人风言风语,讥讽说是“鬼火道士夜来忙”。殊不知老沈先前就是道士出身。后来他对我说,他从前做小道士从事迷信职业是生活所逼,常常半夜三更做道场为混口饭吃,也是迫于无奈,现在他担任公社民政干部,还兼任广播站的编辑,真是获得了新生。我知情后向他道歉。他笑着说,忆苦才能思甜嘛,你们知青在农村可是大有作为啊。借他的吉言,为农村广播站写稿竟然成了我从事写作的起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