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始,我就读的原虹口区海宁路第一小学,是解放后人民政府第一批接收的公办学校之一。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教育设施,在当时的上海滩,它都是名列前茅的。特别是学校的豆浆房,更是在全市屈指可数。
沿着学校长长的甬道走到接近尽头,与西街幼稚园相邻处的一棵粗壮的广玉兰树旁,便是豆浆房了。
从三年级开始,每月总有一次“劳作课”,是安排到豆浆房拣黄豆。虫蛀过的、疑似发霉的豆子,都要求我们仔细拣出。接着,校工将拣干净的黄豆归拢到一起,清洗后用木瓢分别舀到几只大木桶里,注上清水浸泡。黄豆浸泡一天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三个校工就开始磨豆浆了。两台电动大石磨,要工作四个小时才能磨好足够千余学生每人一杯的量。据说,点心摊上的豆浆,一公斤黄豆可以磨出十至十二公斤,而学校的要求是每公斤出浆率掌握在三公斤之内。所以我们喝到的豆浆特别醇厚浓香,更富营养。
每天早上,当我们走进学校,豆浆房的几个校工已汗湿衣衫,正在磨最后一批黄豆。等到我们上好第二节课,每个教室门口已放好了三壶滚烫的豆浆。
喝豆浆前的第一件事,便是同学们有序地轮流用沙滤水洗净小手。待大家全部坐进教室,拿出装在布袋里的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杯子时,老师就会拎起豆浆壶,从后排开始,逐一给每个同学倒上氤氲着浓浓豆香的豆浆。
豆浆倒在杯子里后,一会儿工夫,表面就结起了一层油汪汪的豆腐衣。等到最后一名同学杯子里也注入豆浆,在老师示意下,教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阵轻轻的啜饮声。
每天饮用豆浆,都有严格的规定:必须饮用淡浆——杯子里不准夹带糖、盐、酱油等。倒在杯子里的豆浆必须全部喝光,不可留下哪怕一口,老师会对杯子逐个检查。
当年,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都比较清苦,再说大多数家庭小孩众多,只要不挨饿,营养二字还真顾不上。因此,同学中面色欠佳者不少,尤其是低年级的同学。
这种状况,大约两年之后,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校医每年一次的简单体检,大多数同学体检表上营养一栏,从“不良”变成了“合格”。“海一”学生的健康指数大大超过周边学校,头昏脑胀、伤风感冒发生率也直线下降。个中原因,除了每天一节体育课锻炼了身体之外,与每学期只付三毛钱费用的豆浆应该是关系蛮大的。
一杯豆浆,除了滋养了我们少年时的身体之外,还留下了一些暖心的回忆:前不久,年近耄耋的小学同学聚会,一位同学说起,当时他因盲肠炎病休在家里。班主任张老师竟带着两位班干部,拎着满满一热水瓶学校磨的豆浆来看他。 七十年弹指一挥间,我忘不了那杯浓香满溢的豆浆,它给我带来的温馨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