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篮桥监狱典狱长策反记

2024-07-08    作者:姚华飞

  1949年春,上海解放在望。号称远东第一大监狱的提篮桥监狱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中共地下党组织费尽心机营救政治犯,使原先关押6000多人的大监狱,到是年4月仅剩650名犯人,其中政治犯50人。为了防止国民党反动派屠杀被囚禁的共产党人和爱国民主人士,中共地下党决定策反提篮桥监狱典狱长,营救关押在内的50位共产党人、革命人士。

  1949年3月的某个深夜,典狱长孔祥霖从噩梦中醒来,浑身直冒冷汗。他自知留在上海前景不妙:“我得跑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此时他心生一计:“我病了,得立即辞职。”

  天亮后,孔祥霖就向上峰递了辞职报告。

  地下情报员潜入敌营

  4月24日,国民党司法部从南京调派了一名军统特务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担任代理典狱长。

  中共地下党情报部门负责人吴克坚派人潜入敌营,很快掌握了新上任的代理典狱长王慕曾的情况。此人虽然一直在国民党的政、警两界任职,但不擅敛财,在官场中靠山不硬,家境一般,家中还有6个未成年的子女,这些条件都有利于策反。

  吴克坚首先通过国民党高参郭春涛,同原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建立了联系。杨虎任警备司令时,杀过不少人,当时在上海已属于失意政客,但同杜月笙等青洪帮都有联系,也有一定的势力和力量。吴克坚当时做一些反动人物的工作,让他们将功赎罪,配合上海解放,所以同杨虎也有联系。于是,他通过杨虎的关系搭上了王慕曾。吴克坚还通过农工民主党的王寄一做了王慕曾的工作,最后把联系王慕曾,营救被囚“政治犯”的具体任务,交给林亨元、祁式潜。

  为了保证策反工作顺利进行,吴克坚拿来了一张杨虎写的条子。林亨元找到了自己在福州闽江中学的同学翁正心,由翁拿着条子去提篮桥监狱直接联系王慕曾。

  5月的一天,翁正心化名田大成,以国民党参议员身份去找王慕曾。翁见到王慕曾,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共产党派来的,与你谈谈时局,谈谈个人出路。”

  翁正心有个姓刘的朋友,是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家住提篮桥惠民路。翁正心就常到刘家,用电话与王慕曾联系,或与王慕曾进行直接接触。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底,有了一定的基础,地下党组织就向王慕曾提出:一是但凡在你这里关押的政治犯,你都要保护起来,一个都不能杀害;二是不能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三是如有机会就放他们走。后来王慕曾说放他们走还是有困难,因为监狱里还有一些不听他指挥的警官等,但他可以保护。

  一天,王慕曾急切地通知翁正心,说有重要情况面告。见面后,王慕曾就说:“你们既然要我营救50名政治犯,那么请你们开出具体名单,我心中总该有个谱,不然监狱里这么多犯人,我去营救谁?保护谁?”王慕曾这些话虽然在理,但到底他是真的想营救,还是以营救为名来残害政治犯?翁正心脑海里泛起一团疑云,告退后马上向林亨元汇报,林亨元又向吴克坚汇报。

  吴克坚开始也担心提供名单后,反而开始把这些人给害了。但经和林亨元分析,最终认为有把握。

  吴克坚决定派林亨元去谈。林亨元就在提篮桥附近的一家西菜馆里同王慕曾见面,同他谈了当时的形势和中共的政策,表扬他为中共做了不少工作。王慕曾希望以后他的生命财产等能得到保护,林亨元也向他作了保证。林亨元是代表党组织去同他谈的,王慕曾讲他的压力很大,上面有命令让转移,但他要尽一切努力来保护这批人的安全。两人谈得很好,这次见面很重要。

  几天之后,王慕曾又催要“主要政治犯”的名单,并告诉翁正心,5月17日淞沪警备司令陈大庆已下达密令,要限期将政治犯迅速移押舟山群岛,很有可能在移押过程中杀害他们,且所有押解警卫、交通工具均由警备司令部负责,情况十分紧急。

  提供“主要政治犯”的名单

  经党组织慎重研究后,吴克坚一方面提供“主要政治犯”的名单,另一方面对王慕曾进一步作工作,晓以利害得失。

  5月18日的下午,三位身穿西装的男子又一次来到了提篮桥附近的绿叶西餐馆。他们走进一个小间,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已端坐在那儿。

  “我们是杨司令的朋友,你好!”为首的青年人随意说道。那位中年胖男子连忙站起身来说:“失迎,失迎,我这里有礼了!”“请入座。”中年男子作了请坐的手势。三位男子,便是林亨元以及他的战友祁式潜、翁正心。那位胖子就是新上任的代理典狱长王慕曾。

  林亨元等人与王慕曾斗智斗勇,向他反复阐述了共产党对国民党军政人员的政策。要他解除顾虑,顺应潮流,在上海解放前夕为人民做些好事,给自己留一条光明的出路。王慕曾告诉林亨元等三人:淞沪警备司令部已有令,要把狱内“政治犯”(包括曾任汪伪政府实业部部长的王荫泰、南京市市长周学吕等汉奸犯)押解到舟山,他正以各种借口拖延着,理由有三条:一是提篮桥监狱属国民政府司法行政部直辖领导,与淞沪警备司令部为两个系统,两者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二是押解犯人需要经费、轮船和警卫部队,但目前经费奇缺,轮船没有落实,且警卫部队不足,无法确保政治犯安全押解到舟山;三是在押的政治犯年轻幼稚,政治上不成熟,无足轻重,且在监内均已悔悟前非,所以对此不必大动干戈。他表示一定不会执行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命令,尽力保护政治犯的人身安全。

  同时,王慕曾又一次提出上海解放后,他和他的情妇、亲信的人身安全务必请共产党负责。

  “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因为你这样做就是功臣!我们共产党人说话是算数的!”林亨元将吴克坚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王慕曾,并当场同意他的其他要求,使王慕曾无后顾之忧。

  当天,王慕曾派其妹夫、提篮桥监狱卫生课课长赵伯勋到“和”字监。赵伯勋到监舍一会儿看看楼面卫生,一会儿又检查各囚室的清洁,甚至还找了几个犯人,询问囚室内有否臭虫、跳蚤。他名义上是检查卫生,例行公事,实际是和政治犯照面,进行摸底。事后赵伯勋马上派医生到监房为病号看病,发给灭臭虫的药水,在监房进行消毒,对狱中政治犯的生活条件做了一些改善。王慕曾也亲自到监房询问政治犯案情,并极力施展手段,希望给政治犯留一个好印象。不久,王慕曾又把政治犯从“和”监调到二楼条件稍好的“感化院”关押。

  “典狱长怎么了,他的葫芦里藏的什么药?”连在吴克坚身边工作的张承宗也提出疑问。“这说明他王慕曾在变。”吴克坚笑笑说。

  “受难的兄弟自由了”

  5月23日,解放军开始向上海郊县等外围发起进攻。

  24日清晨,为了防止敌人加害被囚禁的政治犯,监狱地下党根据上级的布置,开展武装护监斗争。

  5月27日,上海解放。5月28日上午,上海军管会法院接管处第三组——监狱接管组,由接收专员毛荣光、接收副专员王正福率领,进驻提篮桥监狱正式宣布接管。为处理释放蒙难同志的工作,成立了临时工作组,吸收王中一和虞天石参加协助。29日清晨,张祺和苗雁群也赶到监狱,会见了刚被释放的王中一等同志,传达了华东局的指示。最后确定45名中共党员,当天释放,另有许士林等5人,系农工民主党成员,需取得他们的市级组织证明以后再释放。

  5月29日上午,在监狱警员饭厅召开“慰问与欢送政治犯恢复自由大会”。1949年5月31日,新创刊的中共上海市委机关报《解放日报》,刊发了《军管会接收伪上海监狱,被迫害的“政治犯”当即获释》和《受难的兄弟自由了》两篇报道,这是上海解放以后新闻单位对上海监狱系统的首次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