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是1969年3月去云南插队的上海知青。1971年底,同被招入云南三矿后,相识相恋。1975年,经过三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决定向工区领导申请结婚。
因为计划生育政策提倡晚婚、晚育,当年我俩结婚要过五大“关”,且申办手续非常繁琐。第一关是小组关,需要班组讨论,组长批准并签字。这个关不难过,因为大家都熟悉。第二关是工区关(车间一级),这时必须写书面申请,由管此事的支部书记签字。第三关是公司关,经档案审查,计生小组盖章后,开一张去医院检查的证明。第四关是医院关,即男方在外面等着,由妇科医生对女方进行检查,若有婚前性行为,医生会询问男方,男方如实承认方可盖章。好些人就在这一关上被卡住了。第五关是公社关,即到所在地的人民公社去领证。此前已盖有好几个章了,这一关算是过场。我们决定,于4月15日这天回父母身边办婚礼,毕竟是人生大事啊!
我们的婚礼是在福州路家里办的。我家仅16平方米,那天,将家具腾出来,摆了一桌,隔壁邻居家也腾出地方摆了一桌。两只煤炉移到了走廊,菜肴都是母亲、姑妈和邻居操办的。收音机里放着那个年代的革命歌曲,算是造了点气氛。我穿着岳母送的的确良衬衣,妻子穿着我母亲从“蓝棠”买的一双皮鞋。
事前,年近六十的岳母表示:嫁女儿,得有车接。我便托朋友订了一辆出租车,我和妻子,还有丈人、岳母四人,从静安寺乘到福州路。
婚前,我俩还在南京路新中国照相馆拍了结婚照,当年没有婚纱,没有西装礼服,也没有伴娘伴郎。至于送礼,多是些被面、被套、枕头之类的床上用品,在上海工矿的同学,送些毛主席纪念章等,好像没有礼金。
当晚的婚房设在哪里呢?我家的这间房,有老有小,年迈的奶奶还健在。双方父母与亲属经过沟通,为我们安排了“流动”婚房。
第一周,住在父母房间对面的一个小阁楼,平时我弟弟住着,这一周,不知弟弟寄宿到哪里去了。这个小阁楼就成为我俩的第一个婚房。第二周,我俩移居富民路31号的妻子娘家,是带卫生的洋房。她家祖上是松江的“大户”,有地产有房产,用那个年代的说法,属“成分不好”。岳父母借住邻居家,哥嫂临时搬到亲戚家去,将住屋让给我们。与哥嫂同住的姑婆,就安排在邻居家借住。我俩很感动,故而小心翼翼地住下了,生怕把屋里搞脏搞乱。
这次婚礼,朋友送了我一张家具票,可以购买一款上海产新式五斗橱。当时,上海小青年结婚,流行的是大橱、沙发、克鲁米坐椅等“三十六只脚”。作为知青,我俩户口不在上海,能拥有这么一张票,能拥有“四只脚”,已喜出望外了。记得这只五斗橱的价格为96元,是我们一线矿工两个月的工资。
此后,我兄弟帮我托运,这只五斗橱坐了3000公里火车到昆明,再坐130公里汽车到矿山,最后坐5公里马车,才落脚我们靠山而搭的两间油毛毡的新房。当包装拆开后,工区的父老乡亲傻了眼:锃亮的油漆光可鉴人,4个香炉脚稳稳着地,气势不凡。不要说山沟沟里,就是昆明市区也见不到啊!这只五斗橱放在简陋的油毛毡房里,多么的不相称啊,不过它成为我们的宝贝,是一种强烈的“上海印记”。
明年就是我俩的金婚,女儿也将48岁。岁月流逝,一切仍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