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杼“唧唧”织土布

2024-01-11    作者:陈 荣

   上海是被后人誉为“衣被天下”的黄道婆故乡,手工纺织土布有着悠久的历史,这种传统的手工艺一直盛行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一个村子总有三四台木制织布机,纺车几乎每家都有。在农事稍闲的冬春黄昏,你会听到农家堂屋里传来“唧唧复唧唧”的机杼声,那是妇女们织土布的声音。与此相伴,屋里还会有“嗡嗡”的纺车声。

  秋后,收了地里的棉花,放在太阳下晒干,送到轧花房脱籽、弹熟、轧成棉条,然后就开始了将棉花变成布匹的伟大工程。这个工程漫长、艰辛,要经过纺纱、打线、浆线、沌线、落线、经线、刷线、做综、闯杼、掏综、吊机子等一系列工艺流程,每一道工序都要妇女们亲力亲为手工操作,稍有疏忽或偷工减料,都会影响布的质量。

  纺纱是这个工程中最能考验耐心的一道工序。纺车是单锭手摇的,有一个半人高的大圆轮。纺纱时右手摇轮左手捏着棉条,圆轮带动纱锭飞速旋转嗡嗡作响,棉条中拉出的细纱越拉越长,然后一个倒转把纱存入纱锭。一匹布大约要重复68000次那样的纺纱动作。纺纱织布无异于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充分体现了农村妇女的勤劳,她们常常忙里偷闲、见缝插针不停地纺啊纺,纺一锭纱需要好几个黄昏。

  工程中最壮观的场面是经纱。经纱是织布前的排兵布阵,需要四五个人配合,常常选在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屋前的场地上一溜放着五六个山字形木架,三四个竹架上串装着几十只不同颜色的纱筒,一个有经验的人在一头策划指挥,三四名妇女来来回回一手提竹架一手把纱线捋到木架上。除了纱筒转动的“哗啦、哗啦”声,那种场合免不了有小孩在旁边奔跑嬉闹,有时还会有几名男子在屋檐下看热闹助阵。经好的纱摆放在场地中央有二三十米长,红红绿绿的如天上的彩虹、山间的溪流,令人眼花缭乱。

  做综、闯杼、掏综是最为精细的工序,用薄薄的蔑片把上千个纱头按照花色顺序分别一一穿过几个综头,与机杼的纱头连接起来,其精细程度相当于绣花。

  织布是最后一道也是最需要力气加技巧的工序。织布机都是老式的脚踏提综式的,织布时在双脚踏起综头拉开经纱、双手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推起机杼的同时,用食指和中指将穿引纬纱的梭子射向另一边,然后松掉双手让回退的机杼把纬纱打紧,从而完成一次打纬。在老式织布机上织一匹20米长的布大约需要重复34000次这样的动作,其费力程度可想而知。织布需要手脚并用、一气呵成。熟练者织布时手舞足蹈,动作如行云流水,布机上纱、梭翻飞,“唧、唧”声连贯匀称,织成的布紧实平整、边缘光滑。熟练的织手每天织8小时的情况下能织七八米土布。初学者则动作不熟练、手脚不协调,常常纱头断了、梭子掉落,接纱头、捡梭子的时间比织布还多,不仅速度慢,而且质量差。

  上海地区织出的土布以青、蓝、黑、白为主,布纹生动品种多样,有双线、方格、回纹、鱼鳞、雁行、蚂蚁和芦席纹等。土布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有独特的视觉效应,而且具有冬天保暖、夏天吸汗的特点,看似粗糙,实则穿着舒适。农家自织的土布弥补了当时计划供应的纺织品的不足,我们小时候都是穿着土布长大的。在旧时能否纺织土布也是考量女人是否能干会做、聪明灵巧的最重要标志之一。

  上世纪80年代以后,我国石油化工业有了蓬勃发展,各种轻薄耐穿、色彩鲜艳的化纤布料面市,国家也取消了纺织品的计划供应,费时费力的土布纺织逐渐消失。以致于近年来有些村民存放在箱底的土布,竟成了游览古镇的老外们喜欢购买的工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