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很小,砖木结构的二层楼,上下加起来近20平方米。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再小,总得有个烧饭的地方。那时,上海人家多用煤球炉,后来有改用煤饼炉的。狭小的屋内放上床、桌子、水缸等,再没了放炉子的地方。幸亏在老屋的西面墙与邻居东面的墙有一条约一米宽的空隙,这个地方就成了我家的灶头间。
靠空隙墙的一侧有扇门,上面搭了个遮雨棚,南北两侧用砖头砌了道墙,南侧是邻居的屋子,北侧是一条弄堂。因为四周是全封闭的,采光、通风成了问题,不论白天黑夜,这里都很暗。一只15瓦的白炽灯泡吊着,烧饭时就要开灯。
炉子就靠沿西的门放着,一边墙上钉着两层小搁板,专放油、盐小钵头,一边小行灶上放着一只铁锅,再边上就是放煤球的箱子。周围散落着捅炉子的铁钩、抄煤球的铁铲等。
炉子在烧饭烧菜时,要不断添加煤球。有时铁锅上刚煮好的一锅汤放在行灶上,抄煤球时一不小心,煤灰煤屑散落在锅盖上和铁锅里,把好好的一锅汤也弄成脏兮兮的。
煤球炉到了晚上要封炉子,即用湿煤灰往正在燃烧的煤球上一盖,这样第二天炉子启封不用再生火。封炉子时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充斥整个屋子,直呛口鼻。
烧菜时,油锅“喳”的一响,浓烈的油烟味满屋都是。我家有两道妈妈的菜,即老家乡下的菜:一道是山药炒大蒜,一道是海鳗干烧肉。除了猪肉,其他都是从老家乡下带来的,山药脆,大蒜嫩,鱼干香。菜的香味四处飘逸,弄堂深处也能闻到。有时邻居会寻味跑进老屋,直窥灶间,羡慕地说:好香啊!我家还有两道爸爸的菜,即父爱菜:一道是红烧肉烧百叶结,一道是条虾干烧冬瓜汤。那时,平常日吃的都是蔬菜,父亲考虑到我们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尽管经济拮据,还是一周烧一次红烧肉百叶结。条虾干是父亲的最爱,专门托人从乡下买来。
地方小,灶间到了大冷天也有好处。很旺的炉火散发的热气驱散了屋内一点寒冷。冰冻下雪天把生火的炉子往屋中央一放,兄弟姐妹们围成一圈,一边烘手取暖,一边说说笑笑,真是其乐融融!
最令人难熬的是大热天。老屋朝东,太阳出来直射屋内,热得实在难受。屋里还生着炉子,里外夹攻,每烧一顿饭都大汗淋漓。烧饭的人只能硬撑着,其他人无法呆在家里,只能白天去弄堂的阴凉处躲避。到了晚上屋子里还是热烘烘的,无法入睡,还要在外面乘风凉到半夜才进屋上床睡觉。
后来,我父亲想了一个办法,用木头和砖块在东面门的一侧搭了一个很小的室外灶头间,只能放一只炉子。烧饭时,人要立在外面猫着腰。到了下雨天,还要撑着雨伞烧饭。尽管如此,相比原灶头间的条件还是有了较大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