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万国”建筑群与“浦东工匠”

2012-09-13    作者:姚建国

百多年以前,上海外滩只是黄浦江西边的一片杂草、芦苇丛生的荒滩,沿江只有一条专为纤夫们挥汗并艰难行走的小道。然而,自20世纪初开始,“外滩小道”逐渐成为上海城市的标志性区域,曾作为“远东第一金融街”而引人注目,其中幢幢拔地而起的风格迥异、造型别致、具有个性的建筑群,被人誉为“万国”建筑博览。
可谁能想到,这“万国”建筑博览中的不少经典建筑,却凝聚着浦东工匠的聪明才智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其时,“浦东泥刀”大军称雄于上海滩,并创造了骄人的业绩,这里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

高桥人谢秉衡



现中山东一路1号“亚细亚大楼”,是上海外滩历史上的第一幢八层楼的建筑,故被称作为“外滩第一楼”。该大楼采用入口和立面等局部装饰带有“巴洛克”特征;第六至第七层采用“爱奥尼亚”式双柱柱廊风格,整幢建筑平面呈“回”字形模式。该楼由英商马海洋行设计,由浦东人谢秉衡于1913年带人开工,1916年竣工。
现中山东一路3号的原“有利大楼”,是上海滩第一座采用钢框架结构的建筑。整个建筑采用新古典主义风格,正门为轴线,两侧建筑对称,外墙装饰吸收了“巴洛克”的艺术风格;大楼共六层,转角处有一小塔楼,使用变形的古典柱式,整幢建筑布有丰富的雕刻图案。该建筑由英商公和洋行设计,工程也是谢秉衡于1918年带人开始施工的。
谢秉衡(1885~1966),浦东高桥人,乳名掌生;家贫,13岁开始学木工,1910年与张裕田、乐俊堂合伙开设“裕昌泰”营造厂(现在称作“建筑装饰有限公司”)。1920年,他独自开设“创新”建筑厂,先后承包建造了上海英商工部局大楼、英商上海杨树浦煤气厂、上海纱厂青岛分厂、龙华水泥厂码头等工程。20世纪30年代,他分别担任上海木业公会副会长、上海建筑协会常务理事,并兼任通惠子弟学校和正基技术学校校长。抗战时期,他自动将“创新厂”歇业,不为日伪做任何工程,表现出他坚定的爱国民族气节。

青墩人杨斯盛



现中山东一路13号的上海海关大楼,早期是一座典型的中国传统官衙式建筑,建于清咸丰七年。三进楼房,中间有天井厅堂,两边是厢房;牌楼式大门。于1891年,上海道台对旧海关进行重建,由英国人采用一幢中间五层的“哥特式”方形钟,两边为对称的三层尖顶副楼的设计方案。由于该工程设计款式新型,工程结构十分复杂,加上近离黄浦江边,土质松软,地下水位高等原因,一般的营造厂望而却步不敢投标,最后由意商皮特尔公司中标施工。后因地下水不断上涨,打桩无法进行,致使工程停顿时,“黑马”杨斯盛开办的杨瑞泰营造厂挺身而出,接标而上。
杨斯盛进场后,每日亲自督率工匠克服施工中的种种难关,对施工质量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经过全体匠人的齐心奋战,海关大楼终于在1893年圆满完工。清脆洪亮的钟声按时回响在黄浦江边,被百姓亲切地称它为“大自鸣钟”,同行赞誉,外国人折服。
杨斯盛,生于清咸丰元年,字锦春,小名阿毛,浦东蔡路青墩人。父母早逝,家贫(无一石之储,一瓦之覆),13岁学泥水工。但他头脑灵活、吃苦耐劳,并学得一手好“生活”。靠诚实、守信、廉洁而结识了一批中外朋友。他于1880年就办起了上海近代建筑史上第一个工程承包企业——杨瑞泰营造厂。特别当海关大楼建成使用后,使浦东营造业在上海滩上站稳了脚跟,杨斯盛也成了上海建筑界举足轻重的巨擘而蜚声沪上。
俗语说:同行是冤家。但杨斯盛却反其道而行之,当“王发记营造厂”在建造“汇中饭店(今和平饭店)”南楼,发现地基倾斜的技术难题时,杨斯盛马上派人给予解决技术问题;经他直接带教成名并另立山门的有顾兰洲(后开办顾兰记营造厂)、赵增清(后开办赵新记营造厂)、李贵全(后开办李顺记营造厂)、张来堂(后开办张兰记营造厂)等,形成当时上海建筑市场上的本帮集团。
杨斯盛还是一位热心公益事业的社会慈善家。1894年主持修建了上海鲁班殿,捐资创建了上海医院(今市二医院),捐资辟建了洋泾至陆家渡的弹街路(今沈家弄)和黄家渡路及南码头至家坟石路(今斯盛路),出资创建广明小学、广明师范讲习所和兴建浦东中学。1908年4月30日,杨斯盛在家中与世长辞;享年57岁。1911年,朝廷授以花翎运同衔、盐运使衔,并赐四品官及“皇封浩命”匾额。1917年,民国政府批令立铜像于浦东中学内;黄炎培在他的墓碑上亲写“静听书声”四个大字。

小营房人陶桂松



陶桂松,又名陶桂林,小名阿蔡,生于1879年,浦东蔡路小营房人。祖辈务农,家境贫困,年轻时在木作铺学过几年篐桶手艺。后跳槽到上海瓦模厂做木模工。1918年在魏清记营造厂承建的永安公司大楼的工地上任瓦筒小包作头。1920年,他独自创办陶馥记(又称陶桂记)营造厂,先后承建“交通银行”大楼、“中国银行”大楼、“国际饭店”、南京中山厦陵三期工程,“七重天”大楼、江西路福建口的“建设”大楼、“美琪大戏院”、“沪光电影院等工程。被选为上海市营造同业公会理事,1956年因病逝世,享年77岁。
现中山东一路14号的“交通银行”大楼的地皮,最早是由英商地购得,19世纪80年代转让给德国德华银行名下,随即建起了高四层、内部功能合理,外部造型为文艺复兴形式的银行大楼。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该大楼被中国政府没收。
现交通银行大楼于1937年开始设计,一直到了抗战胜利后,由匈牙利鸿达洋行按照六层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重设计,底层下部及入口处,采用黑色大理石贴面装饰,大门为转门,里面是用彩色纹理的人造大理石铺的过道,两侧靠墙处装有环状楼梯,大理石台阶,柴铜扶栏。正面中间顶部又加了二层塔状造型建设,合为八层。于1946年由浦东人陶桂松承建,1948年10月完工,是外滩众多建筑中最年轻的一幢大楼。
现中山东一路23号的“中国银行”大楼,原为德国总会;建于1908年,是一幢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该大楼被中国政府没收。1934年拆除后重建大楼时,由毕业于英国建筑学院的陆谦受主持设计。原设计该大楼为34层,由于南面的沙逊大厦业主维克多·沙逊的百般干涉,又迫于租界方的压力,该大楼只能造到17层完止,比沙逊大厦低0.3米。整个工程于1937年由浦东人陶桂松负责施工。

费陆家宅人王松云



现中山东一路19号的“和平饭店南楼”,原称汇中饭店。建成于1908年,由英商马礼逊洋行司各设计。该大楼共六层,砖木混合结构,是上海较早引进电梯设备的多层的建筑之一。1906年由浦东人王松云负责施工。
当工程造到四层时,墙面出现倾斜的险情,浦东营造巨擘杨斯盛得到消息后,火速赶到工地与王松云商议,克服了技术难关,终于纠正了偏差,确保了工程质量和进度。为1909年2月召开的第一次国际禁毒大会在这里举行奠定了基础;1911年12月,上海各界人士曾假座汇中饭店大厅,祝贺孙中山先生被推选为临时大总统。
王松云,小名毛毛,1857年出生于浦东高桥镇费陆家宅,家贫。少年时跟随父亲学习水作和木作,聪明好学,后又学得一手泥工好手艺,20岁就成了市区一家营造厂的“挡手”师傅(类似现在的工地项目经理)。光绪年间原厂主逝世,王松云托孤掌管业务,使营造厂日益发展,后合伙开办王仁泰营造厂。
王松云泥工娴熟,特别在粉刷墙壁时,不仅速度快,而且平整省料;最神奇的是灰浆点滴不落地。
清末,被誉为江南巧匠的王松云,奉召进京修缮皇宫,又因技术出众,赐赏故宫藏宝唐寅和郑板桥的书画各一幅。1903年,独自开办“王发记”营造厂。先后承建了“汇中饭店”南楼、“哈同花园”等大型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