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越剧院的《沈园绝唱》日前在长江剧场·黑匣子上演。这出戏，源自越剧宗师范瑞娟和吕瑞英当年合作的经典《钗头凤》。这次接棒的，是她们的优秀传人——斯钰林和邓华蔚。让这两位一级演员来演绎这段经典，再现了陆游与唐琬的一段亘古情殇。这是对老一辈艺术家的致敬，更是对越剧的一种新的传承。

  《沈园绝唱》的故事是大家熟悉的：南宋绍兴年间，陆游与表妹唐琬相恋，结为恩爱夫妻，但为陆母不容，强令陆游与唐琬决绝。陆游赴考，受到秦桧迫害，落第而归，迫于母命另娶王氏，陆母在陆游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将“等我三年”改为“等我百年”，唐琬于是无奈改嫁赵士程。十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应邀漫游沈园。意外的是，他在这里遇见了唐琬。二人饮酒共诉离情，皆难抑悲痛。唐琬回家后因忧伤成病，不幸早逝，托丫鬟兰香把一支断钗交付陆游。陆游闯荡一生，在老年才收到唐琬所赠的断钗，心酸地唱道：“手捧断钗沉甸甸，老泪纵横哭蕙仙。陆游老矣无一用，儿辈总能捣黄龙！”

  越剧《沈园绝唱》的改编，是一次对剧情的精炼，更是一场对情感的提纯。绍兴城南的沈园，原本只是一座不起眼的私人园子。然而，因为一幕凄美的爱情悲剧在此上演，一首催人泪下的《钗头凤》在此诞生，唤起了人们对这座园子的深切怀念。

  这是一场沉浸式小剧场的演出。舞台和观众齐平，演员和第一排观众近在咫尺。把经典故事用现代舞台技术和沉浸式手法来呈现，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剧场的平视观演模式、多面屏技术与现场互动演绎，为观众带来别具一格的观剧体验。舞台和观众席那么“坦诚相见”，没有了那层隔阂。演员会走入席间，观众成为“在场者”。你不再是那个坐在椅子上鼓掌的观众，而是这段爱情故事一个活生生的“见证者”。演员在“陆母逼迫休妻”这场戏中 ，与观众直接交流，“看戏”，更是独有一番情趣。

  《沈园绝唱》的一场重头戏，是陆游与唐琬的重逢。看到昔日深爱的妻子，陆游内心五味杂陈，难以言表。一枝梅花飘落，诗人终究未能握住那双红酥手。酒杯中斟满的不再是黄滕酒，而是一杯人生的苦酒。而唐琬对陆游的深情，也通过一杯酒传递出来。这一举动，让陆游泪流满面。十年的分别，物是人非，在重逢的喜悦背后，却是无尽的痛苦。在这一刻，陆游怅然久之，见景生情，百虑翻腾，乘醉吟赋《钗头凤》题于园壁之上。唐琬归家后积郁成疾，口念“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而香消玉殒。

  听导演沈矿和艺术指导沈于兰说，两位主演在排练的时候，经常被陆游和唐琬之间那种“不仅是两小无猜，更是家国情怀与灵魂契合”的深情所打动。在舞台上，邓华蔚和斯钰林的好几段对手戏，因为近距离的观看，可以看出邓华蔚的眼眶中饱含着晶莹的泪水。邓华蔚有好几段吕派的唱，采用大幅度的音程跳动使唱腔旋律华彩，富有活力。斯钰林说，能把这部经典演好，就是对老师们最好的回报。“于我而言，这不只是一次演出，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传承——它承载着恩师范瑞娟先生未竟的心愿。幸得师姐韩婷婷倾情提供帮助，为我们注入了新的创作灵感。这也勾起我在四年前初演陆游时那份难以抽离的情感。那一刻，我仿佛不再是在‘演’陆游，而是真正走进了他的爱与痛、他的理想与破碎。这是一场情感的共鸣，是艺术动人的回响。”正是有了这样的“情感的共鸣”，斯钰林才真正进入了角色，将陆游演得真切感人。

  一曲《钗头凤》，斯钰林唱得声情并茂，一连三个发自肺腑得“错”字，倾吐了陆游对痛失爱妻的追悔莫及。又五十年过去了，白发苍苍的陆游重游沈园。沈园荒凉破败，粉墙之上墨迹斑斑，佳人亦驾鹤多年，陆游手握凤钗百感刺心，潸然泪下。一段痴情绝恋，终成千古之憾。

  越剧《沈园绝唱》在传统基础上做了新的阐释，有鲜明个性和创造力，在谨守戏曲规范和张扬戏曲本体美学基础上，呈现了一种凄凉之美，发挥了经典作品的感染力，做到新中有旧和旧中出新。剧终，唐琬迎着漫天的落花缓缓而出，一如从前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