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无处安放的悲伤

——观上海电影节参映影片《霍莉》

2024-06-20    作者:孔 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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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莉》是比利时新人女导演菲思·特罗奇的第五部长片,主人公15 岁的高中女生霍莉,来自普通的单亲家庭,母亲平庸,妹妹对她满怀嫉妒,还经常被同学欺负。有一天,校园里发生了一场大火,一些学生因此丧生。当天早晨,霍莉觉得不舒服,打电话请了假,这份直觉很可能救了她的命。火灾发生后,一个女老师邀请霍莉当志愿者,加入她领导的互助小组。这个小组组织死难学生家属远足,安慰他们。故事由此展开。

  影片的节奏舒缓平坦,犹如一篇娓娓道来的散文。镜头语言如同纪录片,学校、街景、旅行大巴、公路、山坡、店铺、住宅、病房……毫无布置和导演的痕迹。只有经常出现的主角和配角的脸部大特写,提醒观众,这是一部文艺片。

  在陪伴死难学生家属聊天的过程中,霍莉话语不多,但句句说在家属的心坎上。当她拥抱一位悲伤到绝望的母亲时,对方的痛苦仿佛瞬间减轻了。远足归来,这位母亲还梦见了她在火灾中殒命的女儿,在梦里,女儿告诉母亲,霍莉可以帮她传话。

  霍莉能“通灵”的秘密渐渐传开,丧母的小伙、富裕的女士,纷纷请她排忧解难。在得到满意的结果之后,他们虔诚地向霍莉支付了报酬。霍莉为自己买了一根项链,坠子是字母“H”加一颗精致的珍珠,还买了名牌球鞋、时髦的浅粉色高腰羽绒服。此后,她时常应邀与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说话,自然而然地握住他们的手,与他们拥抱……

  一天晚上,霍莉和家人到一家餐馆用餐,老板对霍莉说着仰慕的话,要求她跟其他顾客谈话,更要求她站上椅子。在母亲的坚持下,霍莉站了上去。在“霍莉!霍莉!”的欢呼声中,她感到极度不适。

  得知霍莉收钱后诘难她的老师、求助无果遭遇车祸的难民小伙、抢劫她的街头混混,联手打碎了她的自信。当心爱的项链被混混一把抢走,霍莉崩溃了。影片的最后,她似乎把超能力赠予了唯一的朋友、一个问题少年。

  有观众评论,这部影片“对超能力到底是好还是坏,进行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探讨”。昏昏欲睡还不至于,在我看来,霍莉究竟是否具备超能力,影片并没有给出明晰的结论。或许,这个美丽而阴郁的女孩真有某种超能力。她能说出只有求助者和他已故母亲才知道的秘密;经她抚摸,那个严厉的老师如愿怀了孩子。又或许,霍莉只是比较善于洞察人心,懂得如何抚平那些悲痛心灵上的伤痕。

  有观众说,《霍莉》是“《幸福的拉扎罗》的无聊姊妹篇”。与拉扎罗一样,霍莉也像一位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祗,有着天使一般的面孔,美丽,纯净,看上去兼具神性和人性。

  年轻的时候,对文艺作品中那些软弱的、动辄哭哭啼啼的人物,我甚是厌恶。年岁愈长,愈认识到,人性是复杂的,多面的。除了善良、正直和勇敢,软弱、自私、狭隘、愚昧,亦是很常见的人性。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失去亲人的悲伤,常常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击倒。如果此时,有一个能和已故亲人沟通的人(至少他们觉得),恰到好处地告诉他们,在天堂的亲人爱他们,希望他们好好生活,这些人的悲伤,自然能被疗愈。

  略显沉闷的影片《霍莉》,成功地营造了一种神秘感,甚至将要把她塑造成“圣母”,最后,又让她变回凡人。影片的艺术张力,在片尾拉满。鲁迅说过,“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霍莉究竟有没有超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悲伤的人们亟需抚慰。那些痛苦的、无力的心灵,能在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