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西去百余公里,有个地方叫“乌镇”。出了个文豪沈雁冰,笔名茅盾,写了中国现代意义上第一部长篇小说《子夜》。几十年后,此地居然凭一己力量, 在每年10月撑起了“乌镇国际戏剧节”。如今已经举办了十年,居然能与“爱丁堡戏剧节”别苗头,且定位精准,专为白袷蓝衫——尚未出人头地的青年戏剧人士,提供舞台机会。国际上各种戏剧舞蹈团体也蜂拥来此交流。我也得以欣赏《等待戈多》《特洛伊的女人》《暴风雨》等世界名剧。
子夜,是个独特的中国时间概念,专指深夜11点到凌晨1点,脚踏两天。果然乌镇的戏剧节受到了“子夜”概念的蛊惑,重要的演出都安排在深夜。甚至在子夜时刻安排“戏剧空间朗读剧目”,由名家引导朗读世界名剧。其中一个子夜,我随着躁动近狂的少男少女们,涌进涌出乌镇北栅的棚屋粮仓的三个空间场,观看《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兼朗读,重温了莎翁的名剧梗概。这种有场景设置的朗读活动,类似课本剧。即使夜阑秋露,几百人依然热切地席地而坐,甚至自告奋勇,自选一篇上台朗诵。 焚膏继晷照文青,“只恐夜深花睡去”。
躺在懒汉沙包上,仰看了几部探索短片;又经过一间影室,免费见识了几部剧情怪异、手法先锋的纪录片。此间明文规定,任何人不能早退,否则立刻停播。约束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看完。活脱脱是一种考验人性自我约束的心理游戏。
这种开放性的戏剧节,设计了许多周边产品,贵在互动。现场天花雨虚,马面裙招摇,树动花飞若鸟雀冲过。比如“戏剧节集市”,招引了全国各地的房车、售货车来设摊。一对来自广州的姐妹摊主悄声告知我:“一个摊位一天要600元租金。”真的好贵。好在人流如织,奇装异服如云。即使子夜已过,一群亢奋的演员,依然围炉夜宵,面红耳赤,热烈对词。让我好羡慕风儿羡慕雨,回到了年轻,见到了你。
一个小镇的一场文创活动,人手紧张到公务员晚上都来做志愿者。镇上退休老人都被动员来做环卫,甚至从外乡镇拉来保洁工,从傍晚5点服务到深夜2点。两位老姆拄着扫把乐呵呵地与我闲聊:钱不缺,房不缺,有的孙辈在留学,有的孙子是乐高玩具建模全国二等奖。江南偏僻一隅,竟然嬗变为著名的文化之地。客舍繁荣,灯火可亲,汉服飘逸,远胜于酒浴时俗的滥觞。在建设绿色产业、充分就业和经济繁荣的新农村道路上,独树一帜。
子夜的乌镇真的很美,很美,文青成群,意气风发。我可无歌,独自欢喜。 “子夜吴歌动君心,老者幼者何欣欣。” 花会年年开,明年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