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广东粤剧院全国巡演来到上海，在天蟾逸夫舞台演出了粤剧《白蛇传·情》。我有幸前去观看，感到非常精彩，这是一次很有意义的艺术创造，观众得到了一次丰富而美好的艺术享受。
《白蛇传》题材的剧目，历代都有，差不多各个剧种都有，在舞台上演出何止数千次，近代田汉的京剧版本更已成为经典。在这种情况下，再来搞这个题材，难度极大。粤剧《白蛇传·情》却以精湛的艺术创造打造了一个全新的《白蛇传》，剧情的内涵、重点，场次的安排，舞台呈现和表演的处理，都有所创造，剧本中所有唱词没有一句与田汉或其他版本的《白蛇传》有雷同之处。这个风格独特、有所创新的粤剧《白蛇传》，比起某种改一个剧名，情节稍作变动的所谓“改编”，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首先是剧本好。这个戏突出了一个“情”字。全剧一个序幕“忆情”，五场戏，分别为“钟情”“惊情”“求情”“伤情”“续情”，最后“未了情”。其中都有一个“情”字，以“情”贯穿全剧。它写白素贞和许仙原本同为佛祖前的一对莲，历劫投生为人和白蛇。白素贞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求续情缘，故事为情而起。白素贞饮雄黄是为了不拂许仙的情意，去昆仑盗草是为救许仙的性命，金山索夫、断桥续情都离不开一个情字。剧本还加强了许仙对白素贞感情的描写。如第四场他决意下山寻妻，有一段唱词：“怎得舍下这段良缘，哪管是妖 ，哪管是蛇，心坚还意决望盼归家团圆。人若无情不如妖，只要有情妖亦人。” 白素贞与小青则是姐妹之情，剧本也有渲染。鹤童、鹿童也为白素贞的真情所打动，让她取走仙草，小沙弥也是感动于许仙对妻子的深情而放他下山，就连法海也为白素贞的痴情所动，而放她一马，报与天帝处置。最后佛祖念其情痴，将她收入雷峰塔，修炼千年或可成人。于是许白二人在断桥重续来世之情，此爱千年无转。
这个戏还突出了一个“诗”字，编剧莫非是位不凡的诗人，戏的结构有诗的韵致，剧的唱词很多就是诗句。比如第一场“钟情”中的“蓝蓝天，水涟涟 ，一叶莲舟划过水里天。水宽鱼沉何需觅 ，觅觅觅，觅得情痴戏中演，演罢浮生几重爱恋。缘起缘始悲喜缠绵，一掬清歌风月无边，惟愿人间真情永传”。又如第二场“惊情”中的唱词“落花风中翩，舞尽相思意。烟雨帘前袅，牵就缠绵丝。值美景良辰，趁赏心乐事。哪管浮生如水逝，留得人间几重痴 ”。整个戏就是一首富有强烈戏剧冲突的抒情长诗。
这个戏的舞台呈现极为出色。表导演、音舞美浑然一体。当然最令人瞩目的是演员的表演。曾小敏是一位文武兼备，唱做俱佳的优秀中年艺术家，当今粤剧界的领军人物。我以前多次看过她的演出，相比起来如今她的表演更加成熟、精美。她的嗓音高亢宽厚，高低音运用自如。粤剧有些唱腔比较高而尖细，但她唱来也很圆润而不刺耳。全剧有好多唱段，她以情带声，唱得声情并茂，特别是第五场“续情”中“盼君望君痴爱重千钧，永记几丝雨，一方阳伞，曾共倚喜不尽，天福荫惜花春鸟同林”的大段唱腔唱得声泪俱下，酣畅淋漓。 她台风端丽优雅，表演深情细腻，舞台动作一招一式规范、优美、自然。武功也很好，圆场、出手、踢枪、长袖舞等都很精彩。文汝清也是一位好演员，她的嗓音也很宽厚，听来很有美感。表演很真挚。演法海的王燕飞、演小青的朱红星都能唱能做，可圈可点。导演富有诗意，如行云流水。唱腔优美动听，乐队伴奏、间奏都很好，配器很好，有时高胡或埙独奏，恰到好处。舞台美术雅淡而有诗意，精致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