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盾牌”,守护十年调解路

2024-08-30    作者:本报记者 程 峰

  邵老伯夫妇是再婚夫妻,他们曾对百年后名下产权房由谁继承意见不一。自2013年起,他们分别多次向静安区共和新路街道“银发盾牌”项目咨询相关问题。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老夫妻俩持续处于“闹矛盾”“和好”“再闹矛盾”“再和好”的模式中,给“银发盾牌”的法律志愿者们打了无数个电话,用邵老伯自己的话说是“经常吵架”“身心俱疲”。

  是怎样的纠纷矛盾需要志愿者们十多年的持续调解?又是怎样的力量推动着“银发盾牌”的法律志愿者们坚持为这对普通老夫妻化解生活纠纷?

 

  房子将来归谁?再婚夫妻“开战”

 

  1996年,家住共和新路街道的邵老伯与吴阿姨结婚,两人共同购置了一套70平方米的房子。然而没多久,夫妻俩就发现彼此生活兴趣各异,且性格不合。此外,邵老伯再婚前按法律程序收养了一个养子(目前已成家立业,单独居住),而吴阿姨原先就有儿子。他们对身后这套房子由谁继承意见不一,于是爆发了漫长的“家庭战争”。

  2011年,“银发盾牌”项目的前身——“老年法律咨询流动驿站”正式挂牌,开始着手解决社区居民涉及法律的急难愁盼问题。2013年,邵老伯与吴阿姨分别多次到场咨询如何妥善处理自家的“房产继承”问题。当年下半年,“银发盾牌”项目诞生,团队志愿者发现,这起家庭纠纷虽然不大,但由于当事人对法律知识一无所知,化解矛盾的难度不小。除了引导老人来现场聆听检察官、法官和律师的当面指导外,项目团队将两位老人列为个案帮扶对象,章成光和贺顺康等志愿者随即开展上门走访和电话跟踪服务,试图通过聊天和心理疏导等方式来化解矛盾。他们还邀请邵老伯参加名为“播撒阳光”的老年人支持性等活动。

  在“播撒阳光”活动中,团队安排邵老伯和社区里遭遇类似问题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大家互相诉说自己的烦心事。这其中,还有已经摆脱纠纷的“过来人”分享成功经验。“银发盾牌”项目负责人黄月华表示,在参加了几场活动后,邵老伯敞开心扉,和老伴进行了理性的对话。

  2016年和2017年,在该项目的律师志愿者指导下,邵老伯和吴阿姨分别订立了遗嘱,确定邵老伯身后的个人名下财产份额由养子继承,吴阿姨身后的个人名下财产份额由她的儿子继承。

 

  疑心老伴下毒?老夫妻疫情期间又闹僵

 

  订立遗嘱就能万事大吉吗?法律志愿者们没有那么乐观,他们深知,两位老人的心结并未彻底化解,一旦出现新的诱因,矛盾会再度显现。因此,志愿者们并未“结案”,而是保持持续关注。

  果然,疫情期间两人共处户型较小的空间,两人感到各自的心理边界被“挤占”,原本平息的矛盾又变多了,甚至变得经常互相猜忌。

  志愿者章成光告诉记者,有一次他和二老联系后得知,邵老伯竟怀疑老伴在食物里下毒。眼看矛盾出现“反复”,章成光和贺顺康没有失去信心,他们约邵老伯出来见面详谈。在交流中,章成光得知邵老伯不久前得了几场病,还在拉肚子后住院。在邵老伯看来,自己之所以拉肚子,是老伴在家中的可乐里下毒。“我一听就知道这是他胡思乱想,光劝是没用的,得想更好的办法把他的错误观念扭转过来,否则大家之前付出的努力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让邵老伯“中毒”的是一瓶大瓶可乐,如今还有一半没喝完,那不如上门一探究竟。进门后,老章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口喝了下去。过了一段时间,眼看老章“安然无恙”,邵老伯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老伴……

  疫情期间,“播撒阳光”等活动暂时“停摆”,常见的老年文体活动也大都暂停。眼见邵老伯很想外出活动,且夫妻俩确实需要适当地分开一会儿,给彼此留出合适的心理空间。于是,在疫情接近尾声时,章成光多次主动邀请邵老伯一同去家门口的闸北公园散步,找同龄人唠唠家常,再去对面的餐厅里聚餐。如此的“好意”又引发了新的矛盾——吴阿姨竟起了疑心,她质问老伴去闸北公园是不是干见不得人的事。

  原来,这正是项目志愿者们想要的效果。章成光遂顺水推舟,邀请吴阿姨和他俩一同去闸北公园散步,引导他们一同回忆往事。没过过久,老两口的心结终于解开。为了巩固“疗效”,章成光趁热打铁,请二老和自己一起去看电影。

 

  持续助力,十年施援终于大功告成

 

  在长期的调解过程中,“银发盾牌”项目志愿者们发现,吴阿姨的儿子,也就是邵老伯的继子陈先生特别有孝心,他对继父也很尊重,还常劝母亲体谅继父。

  对此,项目志愿者们鼓励陈先生继续关爱老人。

  去年,在志愿者们的协调下,陈先生和妻子助二老解决了后顾之忧。原来,眼看两位老人住在没有电梯的房屋的5楼,出行不便,继子夫妇主动提出让老人搬到位于宝山的电梯房里居住,两位老人共同拥有的房产则对外出售,售后所得房款由老人按意愿自行处理。11月下旬,在律师志愿者的指导下,继子夫妇与二老签订赡养协议书,明确被赡养老人生病或住院治疗,赡养人(继子夫妇)应尽到陪护照料责任;两位老人百年终老的费用也由继子夫妇承担。此后,邵老伯提出要重新订立遗嘱,百年后把自己名下的财产份额交继子继承,他说:“感谢‘银发盾牌’志愿者对我和老伴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关心与帮助,让我们老夫妻和和睦睦,携手同行。”

  至此,这场漫长的“家庭战争”终于结束,难解的纠纷也终于“结案”。不过,志愿者们至今仍在继续开展回访工作。今年春节前,为赴宝山居住,二老忙着搬家。此时,吴阿姨建议老伴把静安家中的很多老物件打包带走,但邵老伯认为,其中不少旧衣物和家电可以送至回收站,不必再为此劳心费力。眼看二老又闹起了别扭,志愿者们赶紧好言相劝,提醒吴阿姨不要因小失大,累坏身体。吴阿姨的儿子也劝说母亲扔掉部分旧物,并承诺会及时添置新物品。众人最终说服了吴阿姨。

  如今,由于静安的房子暂未售出,二老有时会回来看看。他们携手参加“银发盾牌”项目的每场法律公益讲座活动,还去闸北公园向同龄人宣传该项目。

  谈及未来,黄月华说:“长期的法律咨询和援助工作告诉我们,信任是夫妻间维护家庭和谐的法宝,而猜忌却是魔咒,在今后的志愿者工作中,我们会继续帮助遇到同样情况的当事人,使他们重拾信任、避免猜忌、回归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