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是一只暹罗猫，与我同月同日生。她在我家出生，在我家长大，是无忧无虑的“独生女”。她小时候，打碎了客厅里的花瓶，得名“皮皮”。

  我每天下班进家门，她就闻讯而来，一跃而起，跳到我的肩头，挂在我身上不肯下来。小爪子抠住我的手臂和肩膀，好疼，我又舍不得赶她走。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用湿漉漉的小鼻子蹭我的脸，告诉我，她心情很好。

  每晚睡觉前，听到我唤“皮皮、皮皮”，她便踱着优雅的猫步来到我床前。她盘着身体，依偎在我的脚跟处。夜里，我为她开着房门，方便她进出。我和皮皮之间的默契、她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和依赖，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我一直把皮皮看作家里的小朋友、小女生，常常和她对话。她总是哼哼唧唧“喵喵”个没完。母亲向我告状，说皮皮好啰嗦，整天咪呀喵呀叫个不停。我把她抱在怀里，顶顶她的小额头，问她，今天又有什么大新闻？皮皮清澈的大眼睛凝望着我，好像有说不完的大事——大概是早上没看到小鸟，大概是小零食见底了，或者来了哪位客人，又或许是二老拌嘴……

  两岁前，皮皮活力爆表。2011年初夏的一个清晨，一场意外改变了她的命运。天微微亮，皮皮的妈妈小咪疾步来到母亲房间，破例跳上床头，叫得声嘶力竭。在小咪的引导下，母亲来到客厅窗台边，这才发现皮皮摔了下去，我们家住在六楼啊！皮皮躲在楼下的草丛里哀叫，获救后，她蜷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盛满星光的大眼睛仿佛被乌云遮住，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惊惧。此后，皮皮性情大变。逗猫棒失去了魔力，充满弹力的跑酷不再上演，锅碗瓢盆从此安全，地板也变得干净。午后的阳光漫进房间，皮皮蹲在沙发上，望着吞噬过她的窗口发愣。

  2013年，家里来了新成员——一只麻麻黑的英短，滚圆呆萌，憨态可掬，也深得家人喜爱。我给新成员换粮铲屎喂罐罐或逗乐时，皮皮会不经意地从我们旁边走过，怔怔地看着，眼神里掠过几分委屈与失落，又隐隐透着一丝决绝。从此，我再也享受不到皮皮的礼遇。她再也不会跃上我的肩头，我伸手抱她，她也会用小爪子抗拒。母亲说，皮皮这是吃醋了，别看她小，气性还挺大。谁知，这一气，就是十多年。我不禁好奇，她小小的身躯里，住着一个多么强大的自我。后来，我逐渐明白，这不是宫斗剧般的争风吃醋。皮皮是有独立意识的猫咪，她眼眸里透露出来的，不是依附与讨好，而是独立、坚强和清醒。

  如今的皮皮当上了外婆和奶奶，我也步入中年，围着娃转。略显老态的皮皮经常端坐不动，半醒半寐。每回唤她，她满脸迷离和慵懒，抬眼看我的那一刻，眼神依然明亮。一生爱猫的海明威说过：“猫具有真正的情感忠诚，人类往往出于某种原因隐藏自己的感情，猫却不会。”皮皮的眼神告诉我，她依然对我葆有偏爱，这份爱，温暖了我走过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