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早春的南京东路,梧桐枝丫间还凝着薄霜,我裹紧棉袄钻进邮票公司门市部,玻璃柜台里整齐码放的JT票泛着油墨的冷光。这已是我本月第三次空手而归——生肖猴票始终如断线的风筝,集邮册的方寸之地依旧虚位以待。
刚跨出门槛,一声沪语飘进耳廓:“朋友,猢狲票要伐?”转身撞见一个精瘦的青年,呢子大衣裹着单薄的身板,活像一枚竖立的纪念封。他掀开护邮袋的瞬间,金猴在红底上跃然而出,连版铭色标都完好如新。
“全品相,国牌价出。”他压低嗓音,眼角的余光扫着街面。我指尖微颤,抚过镊子夹起的邮票,云纹纸特有的颗粒感硌着掌心。八分面值的金猴蹲在20元黑市价的风口浪尖,却说要按国家牌价出让?
那青年变戏法似的抖开集邮册:“搭这些一道走,统共三十一块二。”我盯着那些邮票,吞下唾沫——长城加字、齐白石、红楼梦……五颜六色的型张像撒落的糖纸,对于我这个每月伙食费21元的穷学生来说,31元2角,简直是天文数字。
冷风卷着电车铃铛声钻进领口,青年把册子往我怀里一送:“阿哥,侬看这猴头多活络,错过要拍大腿的呀!”他的沪语裹着宁波腔,热气呵在冻红的鼻尖上。我们蹲在和平饭店后巷,一阵讨价还价,最终,我用24元买下了猴票及被搭的邮票,小型张除外。
“这一大堆垃圾邮票值得花这么多钱吗?肯定被斩冲头了。”我将此事告诉朋友们,他们都这样说。
“当年,如果你连同那些小型张全部买下,才是真的有远见。”若干年以后,他们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