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过去的春天,女儿带我们老两口和外孙女去西双版纳热带雨林徒步。出发前,我和老伴有点紧张,怕自己体力不够,拖了女儿和外孙女的后腿。女儿说,她考虑过我们的身体因素,这条徒步路线不会很累,让我们放宽心。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们选择的基诺山雨林徒步路线算是新手友好级。对于低龄老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基诺山位于景洪市基诺族乡。基诺族在我国56个民族中,是最后一个被认定的少数民族,直到1979年才被国务院批准公布。从目前数据看,基诺山是云南热带雨林的核心区,现保存有中国面积最大、最完整的热带雨林。
早上8:30,太阳刚露出笑脸,我们满怀兴奋与好奇,搭乘景区旅游公司派来的小车出发了。前往景区的公路坡陡路窄,到营地前很长一段还是土路。此时正值西双版纳的旱季,好长时间没下雨,车子碾过,尘土飞扬。
营地设在半山腰,车多人多。我们一下车,一股香甜的空气扑面而来。目之所及,天空高远、云朵洁白、树木苍翠……导游站在山头给我们指示行走路线。顺眼望去,我陡然想起一句歌词“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那一片绿波海茫茫”,眼前景象正如是。
“出发吧!”导游是一位40岁的基诺族中年男子,从身材和脸形看与汉族无甚差异,但身着民族服装,随身佩戴着长长的砍刀,民族风情很浓郁。我们穿过一片橡胶林,斗折蛇行,蜿蜒向下,导游边走边介绍:“之前这片橡胶林就是原始森林,后被开垦了,我家在这里有10多亩林地,一年靠割胶、卖茶叶、当向导收入20多万元。”导游亲和力强,普通话听起来不费力,讲解沿途野花、野果、中草药等植物头头是道,还穿插介绍着本民族的历史和风俗习惯。
走出橡胶林,下到溪沟才算进入热带雨林。溪沟不大,溪水自山上流下来,清澈、透凉,长年不断。由于浓荫蔽日的缘故,这里气温比外面低,刚才我们身上还有微汗,现在突然感觉有丝丝凉意了。“剩下的行程就是溯溪而上,再爬一段山路返回营地。”导游说完,走在前面带路。
基诺山目前共有22条徒步线路供游客选择。每个团出发之前,旅游公司会对线路进行合理规划安排,避免拥堵。所以在半途中,几路人马时而汇合时而分开,如遇划竹排、高空荡秋千、树上速滑等体验项目,各团导游自觉为游客排队。这些导游都是附近寨子里的人,环保意识强,随身携带垃圾袋,一路捡拾游客有意无意掉落的垃圾,他们不少是亲戚,见面说基诺语,几句话下来,开始打打闹闹,欢乐写在脸上。
走进热带雨林,遍地皆奇观异景,我们见到了内地从未见过的植物,有的叶片宽大如扇,有的细长如剑;有的藤蔓粗如树干,有的细如铁丝;有的花朵奇香无比,有的腐臭恶心。还有一种血红色的寄生花无叶、无根、无枝条,贴地绽放,十分奇特。在这片绿色海洋之中,阳光是稀有的,植物你挤我,我挤你,拼命往上爬。偶尔从枝叶空隙洒下来一缕金光,细碎、跳动,立刻被低一层的叶子接住,到达地面虽所剩无几,亦能晃亮眼神。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里的每一株植物仿佛都在述说现实的残酷、生活的不易,我们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沿溪沟前行深入腹地,鸟鸣声不绝于耳,有的清脆嘹亮,有的婉转悠扬,有的欢快悦耳,有的感伤惆怅……周围高大的树木越来越多,需四五人合抱,直冲云霄。望天树是西双版纳特有的树种,高度可达七八十米,笔直挺拔,无枝无蔓,巨伞般的树冠傲视群雄,素有树中龙凤、林中翘楚之称,被誉为“林中巨人”“林中美王子”,其独特的树形为我们提供了壮观的视觉享受。绞杀榕种子果壳十分坚硬,依靠鸟粪、风吹飘落到其他树桠间发芽、生长,并不断从寄生树地下、树干、树顶全面抢夺阳光、空气和养分,最终将其包围、紧箍,直至“气绝身亡”。外孙女听到绞杀榕“恩将仇报”的行径,恨得牙痒痒。
有生存就有死亡,这是大自然的竞争法则。在溪沟上方、沟中或道旁,随处可见倒下的巨树,有的已腐烂,有的成化石,有的被另一株植物附着获得新生。横亘在溪沟上方的枯木,时不时拦住我们去路,导游提醒弯腰通过,每根枯木上均张贴提示牌“懂得低头,才不会碰头”,细想颇有哲理。一次,我们在低头瞬间,看见一条竹叶青蛇盘绕在不远处的树枝间,吓得连连直退。导游说:“你不惹它,它不攻击你。”
热带雨林既是植物王国,又是动物王国。谈及林中动物,导游如数家珍。他说,他在林中看见过眼镜王蛇、猴子、果子狸、树蛙、兰花螳螂、巨拟叶螽、大壁虎、突眼蝇等动物,没见过蟒蛇、行军蚁、毒蝎,所以相对还是安全。说话间,导游指着一片叶子上的小红点说:“那就是酸蚂蚁,是典型的高蛋白、低优质脂肪健康食品,有人专程来雨林就是为了品尝酸蚂蚁。”说罢,导游从身上取出装在竹筒里的竹虫,说竹虫富含蛋白质、氨基酸,也是基诺族的美食。导游让我们品尝这两种昆虫,被我们婉拒了,但他的那份热情与雨林的神奇,深深印在了我们脑海之中。
走完溪沟爬山返回,路是开辟出来的,有的地段十分险峻,即使安置有保险绳,也需导游搀扶拉拽方能上去。我们返回营地已是下午2时,人困马乏,当面对一桌丰盛的当地特色午餐时,顿时又来了精神。第一次喝竹筒里的普洱茶、竹筒盛的南瓜汤,第一次品尝香茅草烤鸡、香茅草烤五花肉、凉拌蘑菇,每一道菜肴都激荡味蕾,至今回味无穷。
离开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有些时日了,我们仍在怀想那场徒步之旅带来的感官与视觉享受。久居陋室的人,无时无刻不向往窗外美好的世界。热带雨林,一个多数人无从知晓的未知领域,值得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