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读到一本书：《野泳去》。作者有一次遇到暴雨，在英国护宅河中看到惊人的景色，突发奇想：何不进行一次环英国的游泳之旅——不是环游英国，而是沿着英国的河流湖泊，从其间穿游而过。本书就是这次“野泳”的真实手记：肌肤亲近水的愉悦、自然风貌的奇妙、公共水域开放和管理的思考……

  说起来，我也喜欢游泳。小时候，我住在上海的南阳桥，刚开始在没有深水区的少年游泳池学游泳，后来常去的游泳池有：建国游泳池、新成游泳池、复兴公园游泳池……夏天，艳阳高照，一群小孩结伴，手拿泳裤和毛巾，步行去建国游泳池，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路上树影斑驳，树上有“热死它”“热死它”的蝉鸣……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想起侯孝贤的电影。

  中学毕业，去郊区农场工程连队当了一名泥水匠。我们连队开进一片荒地，先用毛竹和草皮搭草棚自住。夏天的时候，因为浴室还没有建，收工后，我们就到河里去洗澡或游泳。水面不很干净，漂浮着树枝、木棍、草叶，靠近河岸水浅的地方，都是烂泥、石头和树根，脚踩上去，针戳一样疼，慢慢游过去，河水越来越深，很快就够不着河底了。阳光照在河面上，有着金子一般的光芒，在那里游泳很暖和，但游到没有太阳照耀的地方，水就很冷，水流忽冷忽热流过你的身体，不知道让你舒坦还是难受，但你若采取仰泳的姿势，或者一动不动身体朝天仰躺，就会看到天上的云霞，还有耳朵边被风吹动的水流声。

  后来我去武汉读研究生，当时宿舍没有空调、电扇，每天都是被“烘”醒的。实在热了，就骑车去东湖游泳。东湖很大，辟出一角供人游泳；水很深，脚够不着湖底，只能不断踩水；水也很干净，能看见阳光在水上跳舞，这时候的阳光是讨人喜欢的。今年又去了一次东湖赏樱，东找西找，我找不到当年游泳时的那一片东湖了。

  研究生毕业，我曾在一家沪港合办的旅游画报当文字记者。当时，上海和香港有客轮往来，这个画报就是供游客在船上阅读的。我和画报摄影记者，常结伴去全国各地拍摄采访。那时楠溪江景点还不是很热门，当地的旅游部门，让我们去设计拍摄景点导游图。我一见清澈的楠溪江，就扑入江中，摄影师不会游泳，也举臂入水，开心得像一只摇摇晃晃的鸭子。

  以上算是游遍了江河湖，最后说“海”。虽然上海靠海边，下海的记忆几乎没有，唯一的一次，可能是普陀山的东海。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在市郊奉贤的一所大学教书。那时单身，青年教师大多住在学校，晚饭后我们常常一起去散步。有一回，我们跑到常去的一座桥上，就停步了。我们不说话，默默看天上的晚霞，又低头看桥下的河水。河里有船，再前面是金汇港，可以通向大海。一个青年教师突发奇想：我们何不出海去？出了金汇港，坐船可以通向定海，只要几个小时，然后去普陀山。

  大家都跃跃欲试。我们买了几包香烟给船老大当船票，乘坐装载黄沙、石子的木船，出海了。海上的风景其实没什么可看，除了海水就是海水，但海里有一种鱼，跃出水面复跳入水面的姿势很优美，我们问是什么鱼，船老大用浙江乡音说了一个词，我们都没听懂，但谁也没有追问。万幸的是，我们最后顺风顺水到达目的地，不过船老大一句话吓白了我们的脸：这艘木船离岸不久就开始漏水，现在已经进了三分之一的水。

  最后，确实从定海去了普陀山，在细白的沙滩上，我们缓缓入海。那么多年过去，海里游泳的细节早已模糊，几个青年教师，也不通音讯久矣，再相见一定两鬓斑白或谢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