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跟着舅妈旅游回来，揉着老腰跟我妈诉苦：“这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外头，这一趟出去感觉比当年抢收麦子还累人！”

  前几天，我看舅妈的朋友圈和短视频里，外婆在青山绿水前，可是精神抖擞，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抿嘴偷笑，外婆立刻撇嘴儿：“这趟旅游，纯粹是给大霜（我舅妈）捧场去了。一路坐车颠得屁股疼，爬山爬得腿肚子转筋，看景看得人脑袋发晕。可大霜手机一对准我，我就得赶紧腰板挺直，面带笑容，让比耶就麻溜儿伸出俩指头。儿媳比不得闺女，她兴头这么高，我能当那‘扫兴老太婆’吗？硬着头皮也得顶上啊！再说了，”她压低声音，“出去这么一圈儿，大霜在网上天天宣传，亲朋好友都看到她孝顺婆婆，连她生意圈里那群人，也对她高看一眼，更信得过她。”

  我打趣道：“闹了半天，您这趟是去给舅妈当‘形象大使’啦？配合得可真到位！”外婆轻拍了下我的手，也笑了：“你舅妈心是好的，张罗着带我出去见世面。她拍那些个视频、照片，发到网上让大家看，我这当婆婆的，必须配合着点儿，给她撑撑场面。”外婆揉着腰接着说：“不过啊，实话实说，这‘撑场面’也是真累人……”我妈忙取出膏药，蹲着给外婆贴腰上。外婆感慨：“老年人就适合在家附近逛逛，这点还是你妈懂我。她只要休息就来帮我干活，干完活挽着我的胳膊，在家门口的公园溜达几圈儿。你妈也不爱给我拍照，偶尔拍一张，也是抓取我最松弛自然的样子。”

  外婆还夸我妈会察言观色——瞧见她眉心稍微那么一蹙，或者手指头按了按膝盖骨，立马心领神会：“妈，累了吧？走，咱打道回府。”外婆说在我妈面前，可以卸下所有包袱，不用强撑着。只要她说，不想动弹，我妈就搬出椅子让她在院里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同她聊着家常——这光景，比朋友圈里收获一百个“大拇指”都熨帖，都实在。

  外婆跟我妈吐槽完，还不忘叮嘱：“这些话莫要外传，让大霜听了去，不好，毕竟她也是一番好意。”妹妹在一旁偷笑。回家后，她跟我妈说：“外婆这‘讨好’的功夫可深了，不仅‘讨好’舅妈，连您也‘讨好’着呢。”她分析道，舅舅舅妈做生意，家境比咱家宽裕，一年能带外婆出去旅游三四次，亲戚们自然都夸舅舅两口子孝顺。外婆怕我妈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总强调自己不喜欢出远门，就爱在家附近转悠。不过妹妹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外婆跟楼下邻居们聊天儿，提起去过的地方，眉飞色舞的。连在哪儿吃的特色菜，都说得倍儿清楚，那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我看呐，她老人家心里头，其实挺享受能在老姐妹跟前儿‘显摆’见识的。”

  别看妹妹年纪小，这番分析，倒是把外婆那点“甜蜜的小心思”给戳穿了。原来这“讨好”，兜兜转转，都是外婆笨拙又深沉的爱意——一面是顾全儿媳的体面，一面是熨帖女儿的心情与处境。她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护着身边人的周全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