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闺密相处,谈话可以没有主题,满嘴跑火车,跑哪说哪。因为彼此知根知底,随便说什么,无须铺垫,扯出一个话题,直接进入絮叨中。
那日我俩碰头,抬眼一看,觉察她面容有些倦怠,便问:“你昨晚又没睡好?”她点点头,揉了揉眼睛算是回答了我。然后端详了我一会儿,说:“你今天气色不错,看样子睡得蛮好吧。”这样的对话,如果有第三者在场,想必就能猜到:这两人大概都有睡眠障碍。是的,没错。她与我都存在睡眠问题,而且我俩有共识,拒绝安眠药,生怕对药物产生依赖性。于是相互探讨并倒腾各种物理方法,譬如手指按摩与睡眠相关的穴位、睡前热水泡脚、大蒜熏治,等等。唉,失眠的痛苦是那些一挨着枕头就能进入黑甜乡的人所不能体会的。今晚能否安睡,于我们而言,就跟抽签似的,没有规律可循,完全就靠运气。
有天夜里,辗转难眠的我,索性起床,在客厅里来回走走,难道今晚又要整宿睡不着?墙上挂钟发出嘀嗒嘀嗒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有节奏感,仿佛催生了我的灵感。于是,一首“失眠”小诗,一蹴而就:挂钟在墙上嘀嗒/我在嘀嗒声里徘徊/夜那么静/嘀嗒那么铿锵/ 时光的音律/永远是乏味的嘀嗒/躺下起身 /再躺下再起身/不得不做的仰卧起坐/不得不仰望窗外的星空/黑夜如此漫长/黎明总不见来接班/无奈中的无聊/无聊中的寂寥/当晨曦微露/当鸟鸣啁啾/嘀嗒被喧嚣淹没/我依然神思恍惚/又将开始白昼梦游……
将这首小诗发与闺密,她读后笑喷。说躺下起身,再躺下再起身,不得不做的仰卧起坐……真的是太形象化了。她说起有一次,也是睡不着觉,凌晨三点多走进客厅,却发现与他们同住的八十岁老母亲已经在甩手做晨锻炼了。她困势懵懂地问,姆妈你也睡不着呀?她妈笑道,我晚上八九点钟就上床睡了,五六个小时睡下来现在是起床啦。她说望着神气活现的老妈,自己却像偎灶猫似的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沙发上,真的是无语啊。
某日,闺密发我一篇豆腐干文章“床头放柑橘可助眠”,是从《上海老年报》“健康·文摘”版拍下的。文中有“可以直接在床头放置橘子或柠檬皮,剥开果皮的水果香味,助眠效果更佳……”的方法。建议我可以试试。我俩都是懒人,相互推荐的也都是诸如此类简单而又容易实施的办法。要说效果嘛,有时候感觉不错,有时候效果甚微,但心理效应还是有的,总感觉似乎好一些了。好在我俩心态不错,相互鼓励,积极努力地治疗。不奢望每天睡个好觉,但也希望能从经常睡不着改善到偶尔睡不着。
想想少年时为学业努力,中年时为事业努力,而今,不得不为睡眠努力,不禁失声一笑,转瞬又自我安慰:这是一种返璞归真吧,漫漫人生路,行到水穷处,需要静下来,努力与自己达成和解,方能拥有“坐看云起”的从容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