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偶尔会遇到一些拦车的阿婆,她们挽着竹篮,轻敲车窗,用吴侬软语问:“啊要买茉莉花?”每当这时,我便想起阿昆,想起他的花园。那茉莉花的清香,仿佛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气味,淡雅而悠长。
阿昆是我们后面一户人家的租客,他专门收购村里纺织户的泡沫板。他十分健谈,和村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昆”字,我们便“阿昆、阿昆”地叫他。
村里的健谈者大多喜欢搓麻将,但阿昆却与众不同。除了收泡沫板,他只有一项安静的爱好——打理自己的花园。他的平房外有一个约二十多平方米的土圃,最初杂草丛生,飞虫成灾。平房被土圃三面环绕,显得凄清而荒芜。阿昆先除草,再种花,甚至还给土圃的墙壁贴上了瓷砖。
第二年初夏,村民们都被惊呆了——阿昆的土圃里,月季、绣球、栀子竞相绽放,橙花、白花、紫花娇艳无比,硕大如盘,仿佛刚刚洗净,一尘不染。从此,土圃成了花圃,寒舍成了贵府,引来了人和蜂蝶。
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推开二楼的窗户,总能看到阿昆那片缤纷的花海。花儿们带着微微晨露,在朝晖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微风的摇曳中楚楚动人。不多时,阿昆便会提着一个白色的水桶,这儿浇浇,那儿浇浇,还不时俯身查看。我们这些小孩总喜欢去找阿昆玩,因为他每次都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我们总能收获一些花花草草的小玩意儿。
大概是在七八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阿昆正坐在竹凳上捣鼓着什么,竹篮里装着刚摘下的鲜茉莉,小巧玲珑,洁白如玉。他一面跟我闲聊,一面将一朵朵带着绿色花托的花朵拴在一根细铁丝上。没多久,他便做好了一串茉莉手环,执意要送给我。我接过手环一看,约有十来朵,散发着清幽的花香,很是喜欢。
谁承想,那串茉莉手环竟成了阿昆赠予我的道别之物!有人说,他儿子接他去城里居住了。阿昆搬走后,花园再度荒芜。古人折柳送别,而阿昆,却用茉莉花代替了柳条,让我在这香气中,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情。每年初夏,当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时,我总会想起那位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