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私房钱

2025-05-26    作者:徐建东

  每年,我都要驱车到百里之外的战友老黄家小住几天。今年,刚踏进他家的门,他的妻子小孙就急切地告状:“子和藏私房钱哎。”子和是老黄的名字。我说:“不会吧。”老黄的忠厚善良一直是我钦佩的。“前不久,他腿伤住院,我在他书桌抽屉里找病历时发现的。”“多吗?”“几百元是有的。”“面值大吗?”“不大,大多是两元,顶多三两张五元、十元。说明他老早就藏私房钱了。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才24元啊!”小孙气鼓鼓地说。

  老黄捧出一本厚厚的老式电话簿,翻开一大摊花花绿绿的纸币。绿红相间的车工两元币(第三套人民币)足有一百来张;还有一些第二套人民币的一角、二角、五角和一元、二元、三元;好几张罕见的第一套人民币的散币,品相都非常好。作为钱币收藏爱好者,我惊呆了。

  我问老黄:“怎么回事?”向来木讷的他,吞吞吐吐:“那时,那时在部队,从伙食费和差旅费里面省的。”“你不抽烟不喝酒,又没有烧钱的爱好,藏钱干什么?”老黄支支吾吾,似有苦衷。

  晚饭后,我和他外出散步,又问起这笔私房钱,老黄突然号啕大哭,像痛失亲人的小孩,把我弄得手足无措。我认识他五十七年,从没见他这样伤心,干脆让他哭个够。

  不一会,他平静下来,告诉我。当年,他的娘病重,他正在部队服役。等他赶到家,娘已去世。这批钱币,是娘临终前托大姐悄悄地交给他的。大多是老黄寄回家的钱,加上爷娘的积蓄。那时,老黄一个月工资五六十元,他妻子是农村的小学教师,夫妻俩养育两个女儿,手头也很拮据。他每月省下几元,每次写信给爷娘,在信中夹一两张纸币。结果,娘一张也没花,都藏在这本老式电话簿里。娘临终前留言:“子和平时给家里的帮助最大,怎么能再花他的钱?”说到这,老黄又抽泣起来。老黄生在农村,家境贫寒。爷娘一辈子省吃俭用,有病也不去医院。后来日子好过了,子女们劝爷娘吃好点穿好点,二老总是说,自留地种的菜,自家养的鸡、生的蛋都吃不完,衣服有得穿,钞票也够用。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小孙?”他说:“因为我翻一次电话簿,想一次娘,它成了我和娘之间亲情与念想的私密通道……”

  从金额看,这批钱确实不多;从收藏价值看,却相当可观;从精神层面看,它们更是无价之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