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除夕，我步入“汇享福”长者食堂，打探一下这里是否营业。食堂上下热火朝天，有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正在忙碌：今天要多添点红烧肉，让老寿星们吃得更开心。盒饭菜单有荤有素，很是丰富。
好几个员工回乡过年了，经理男披挂上阵，忙着将一盒盒饭菜装入保温袋。那股麻利劲，我觉得眼熟。正在打菜盛饭的女工问他：“老秦，今朝总共要送多少盒饭？”“30份菜、40份饭，让那些老人能添饭。”
我的回忆被勾起了，试探着问：“你是机械厂技校的秦同学？”经理男一怔，我又问：“你是不是车工组的‘小猴子’？”他点头。我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胛自报家门，他却说认不出我了，要去驾车送饭，说：“老人家等着热饭热菜，我有空再联系你。”
望着他的背影，往事浮现在眼前。1976年清明节过后，近百名少男少女涌入某机械厂技校的大门，秦同学被编入7601班的车工组。那时，他黝黑瘦削调皮，常以一口“浦东锣鼓书”逗乐大家，没几天就得了“小猴子”的绰号。学技术，他悟性很高。他操纵C620车床，车削难度最高的梯形螺杆，能做到一丝不苟；加工椭圆球体，能车得锃光瓦亮。佩服！
技校两年朝夕相处，男生都跟秦同学结为死党。毕业后，他被分到电焊条厂干拉丝工，荒废了一手好“车”技。偶遇他在厂门口席地而坐孵太阳，脏兮兮，贼忒兮兮。过了几年，电焊条厂关门，他只能在弄堂口摆个小摊，赚点辛苦铜钿……他送饭回来，和我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凭着聪明劲，他进某单位当了编外雇员，吃得起苦，受得了委屈，干到63岁才退休，养老金高过当初撵他下岗的副厂长。
退休后，他根本闲不住，几经招投标考核，他拍着胸脯承包了6家社区长者食堂。每天一睁眼，就直奔各家食堂验货，巡查。开口食品卫生，闭口消防安全。最让他开心的，是这几家食堂上过电视登过报。
牛皮不是吹的。但见他有条不紊地操办着年夜饭，邀请社区的单身老人围桌大团圆，吸引了记者前来采访。当年那个又黑又瘦的下岗工人，如今面对央视的采访摄像镜头，信心满满……
久别重逢，他被拉进了老同学微信群，在群里，他“拱手”拜年：“多年前的下岗、动迁，使我像断了线的风筝，与大家失联40多年，想煞大家啦。元宵节，我请大家喝酒K歌，讲讲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半是牢骚半是得意，当年的猴劲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