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的三月,我确诊患了喉癌。得此凶讯,我大脑一片空白。“快去六号楼底层办住院手续……”在女医生的一再催促下,我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要死了!”清醒过来,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死”字。在我的认知里,得了癌症就是判了死刑。不是吗?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元帅陈毅、影视演员傅彪和李媛媛不都是被癌症夺去了生命吗?我死定了!但我还有不少话想说。
于是,趁着离开刀还有29个小时的等待时间,我悄悄躲进了四病区视听室里写起了遗书。我从小时候全家生活困难写起,一直写到我赴云南支边、上大学、回沪工作、入党、考上公务员、结婚生子及将要过上幸福的退休生活……我泪流满面,泪珠滴落在信笺上。我即将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啊……
开完刀,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整天想的都是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爽?
领导、朋友、亲戚来探望我,安慰我,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常常一个人呆坐着,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爱人和女儿见我整天无精打采的模样,甚是心疼,在女儿的提议下,紧急开了个家庭会,会上他们作了具体分工:女儿负责与医生保持联系,随时汇报病人在家休养期间的情况,按照医生要求制定每天食谱,清洗消毒钢质呼吸筒内管。爱人根据食谱负责买菜煮饭炒菜,确保病人的营养。女婿负责帮忙洗澡,做好病人的卫生工作,防止喉部刀口感染。
一天下半夜,我在睡梦中突然爆发一阵剧烈的咳嗽,钢质呼吸筒因绑扎的绳子太松,滑出我的喉部。我顷刻没法呼吸,脸憋得通红,赶忙自己插进去,可刀口已经合拢,用力插入,嘴巴、鼻腔随着大口喘气喷血不止,还发出“噗噗噗”恐怖的响声,疼痛难忍。全家起床,女儿向医院值班医生紧急报告,请求马上开车送医抢救,获得首肯。
我手托呼吸筒,女儿驾车,十万火急赶到医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处理,终于转危为安。经此一事,我从心里感谢全家亲人,也从心底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心。
就在我喉部还插着钢质呼吸筒时,癌症康复俱乐部浦江块的王块长也来看望我,还介绍我加入了康复俱乐部。块长知道我在职时分管过文化、科技、教育工作,就鼓励我为大家写写演唱材料。我记得第一次写的沪语女声表演唱《癌症病人唱心曲》,病友们排练演出后获得了二等奖。还上了2016年上海电视台《向幸福出发》的春晚舞台。
一天一天,我的心情有了很大的变化,逐渐走出了“癌症=死亡”的阴影,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癌症病人,写作热情一发不可收,还屡屡获奖。
现在,我依然记得当初对“人之将死”的恐惧和绝望,但已经有了新的感悟:生命有始,死亡有终,何必恐惧纠结于那个终点呢?
亲人和社会待我以诚与善,我将竭力报之以乐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