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最念家

2024-09-23    作者:王瑜明

  新疆戈壁的天,暗得很晚。在塔里木油田迪那采油气管理区,吃过晚饭,已是晚上八点半,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在油田的生活区漫步,感受一下戈壁。

  油田生活区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在两排笔直的白杨树前拍完照,一转头,我看到了戈壁滩远处的一片火红。这里的黄昏,原来这么美——看落日款款跌进迢迢星野,霞光舒缓又温柔,第一次到戈壁的我,真的挪不开步子了。

  白天,开车行在戈壁,那种惊险刺激,让我几乎忘了生活中的一切;这晚霞,把我拉回到生活中。刚回过神,女儿就打来了电话,叽叽喳喳:“妈妈,帮我修改一下作文。”“妈妈,你晚饭吃了啥?”无论我到哪里,女儿总像一只离不开妈妈的小麻雀,她的电话和微信一直追着我——“你知道新疆的水果为啥好吃吗?”“……”嫌她烦,也喜欢她为我操的心。夕阳下,女儿的两通电话,让我想起了来新疆时,迎着朝阳和网约车驾驶员的一番对话。

  那天,为了赶飞机,我预约了清晨四点半的网约车,担心司机起得太早,犯困,我和他聊起了天。有几句对话,令我印象极深。我问:“这么早,若我不预约,能打到车吗?”他答:“难,这个点,很多司机刚下班。”我继续问:“那你为啥抢这个单?仅仅因为去机场的路远吗?”出乎我的意料,他答:“我每天都是这个点出来做生意,下午一两点回家。”

  “一天的生意就这样做完了?”我有点不解。“到家后,我就去小菜场买菜,然后烧饭。晚上六点半,老婆和孩子下班回家,就可以吃热菜热饭了。”继续聊,我才知道,这名司机开过19年出租车。“为啥改开网约车?”他答:“一方面,出租车市场不景气;另一方面,想自己买辆车,家里代步也需要。”

  这一番聊天,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家”。我很少从一个职业司机嘴里听到如此高频率的“家”。家很重要,我一直这么认为。顾家,念家,管家,就算人不在家,也要时时想着家,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在迪那采油气管理区,我住了整整一天。我发现,塔里木油田的生活区很有家的感觉。在油田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从飞机上往下看,这里的生活区就是戈壁上的绿洲。我很感慨。在我的印象里,远离家的油田工人都是硬汉。但在这里,我看到了他们柔软的一面。为了让戈壁上的生活区有几丝绿意,他们种了很多花草树木,有些地方需要彻底更换泥土。除了绿植,这里还有水源。他们发现迪那的后山有泉水,就将泉水引了下来,建了迪泉、迪池、迪湖,湖中养了锦鲤鱼。生活区后面的院子里,还有菜园和果园,西红柿、葡萄、辣椒、枣子、杏子……常见的蔬菜瓜果,都能在这里找到。

  夕阳西下,沿着步道闲逛,还看见了一个孔雀园,里面有两三只孔雀,还有火鸡。穿着石油工作服的小伙子,一边喂着孔雀,一边打视频电话。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念家的话,他正在和妻子讨论宝宝哭闹的原因:“我觉得要不就是尿湿了,要么就是拉便便了……”

  此行,我接触到很多油田工作者,他们长年在第一线,常常连续工作20多天才回家休息。这个生活区,也给他们营造了家的氛围。

  看着晚霞渐渐褪色,我想到了唐伯虎的两句词——“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戈壁上的晚霞,赠予我一份别样的美好,那是一份对家的思念。对我们来说,家,并不仅仅是一处居住的地方,家是可以挥泪、可以狂放、可以松弛的所在……念家的感觉,很美妙,很悠长,就如这戈壁滩上的晚霞,让我的内心始终有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