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在《避暑》这篇文章中说:“暑,从哲学上讲,是不应当避的。人要把暑都避了,老天爷还要暑干吗?农人要都去避暑,粮食可还有得吃?”这话深得我心,自然之道不可违,万事都有其规律,与其避暑,不如享受暑天。
我小时候不觉得过夏天是一种煎熬,反而觉得暑天正是可劲儿撒欢的时候。暑天午后,热中之热,温度应该升到峰值了吧。可我们这群孩子根本闲不住,屋里屋外乱跑,上蹿下跳闹腾个不停。暑气蒸腾中,我们个个满头大汗。有人头发完全湿了,有人脸蛋通红,我汗水不停往下淌。我用手抹一把额头,再把汗水擦到衣服上,等下一波汗水冒出来。不过那种热并不很难受,现在想来甚至有点痛快淋漓的感觉。
趁大人们熟睡的时候,我们去村边的林子里粘知了。午后的蝉鸣无比聒噪,那声音在热浪翻滚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强子指着树上的一只蝉说:“那里有一只知了趴着呢,看着真肥!”少年的眼神多么好,不仅能看到树上的蝉,还能看出它很肥。蝉捉得多了,我们悄悄炸着吃。炸知了是咸味的,汗水也是咸味的,吃到嘴巴里都是快乐的味道。
我和伙伴们玩累了,会把杨树林当成“避暑山庄”。爬到高高的大树上,坐在树杈中间,吹吹夏天的风。暑天的风都是热的,扑到每个毛孔的都是热气。但偶尔会来一阵清凉的风,那股清凉的风大概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停了片刻就跑远了。再过一会儿,又一阵凉风来了,真惬意啊。一棵老杨树的枝杈间,是我的“专属座位”。我稳稳地坐在上面,颇有点猴子占山为王的得意。伙伴们有的像我一样上了树,有的在林子间席地而坐,有的干脆躺倒在草地上。汗水流淌,我们个个脸上都是花的,像脏猴一样。这时候如果能在小河里洗个澡,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村北有条很浅的小河,我们一起奔去。到了河边,一群人立即像入锅的饺子一样,跳入水中。大家扑打着河水,笑着闹着,玩得不亦乐乎。那样的暑天,留给我们的是一生的怀恋。
时光如电,岁月变迁,转眼间那群少年都成了中老年人了,而暑天依旧,依旧那么长,依旧那么热。而今我们已离不开空调,只能在回忆里享受暑天了——梦回故乡的小河边、树林里,痛快淋漓地出汗、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