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娣是老房子的邻居，比我大两岁。多年后，老邻居聚会，我们聊起了家常。说起90多岁的来娣娘，在今年年初去世了。
来娣是家里的老大，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来娣娘生下的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孩，她怪来娣带了个不好的头。从小，来娣是家里最辛劳、最不被待见的孩子。邻居们经常听到来娣被她娘打骂，听见她哭。后来有了两个弟弟，打骂少了，家务活多了。每天一早，她要买菜做饭，还要帮弟妹穿衣服洗脸。
幸运的是，经常出差的父亲疼她，有时会悄悄塞给她一些零花钱，来娣总会买点小零食分给弟妹。娘发现了，骂来娣克扣买菜钱，把她毒打一顿。她也犟，就是不说原委。她父亲知道了，跟她娘大吵了一场。
春来秋往，来娣和弟妹们都长大成人，结婚成家了。
世事难料，来娣的父亲不到70岁就生了恶病，去世了。来娣悲痛极了。
光阴荏苒，来娣娘年纪大了，不再出门，常常卧床不起。来娣一有空就去照顾，做了好菜带给娘。来娣娘个子矮身体胖，很难买到合体的衣服。来娣帮娘量了尺寸，买了布料，亲手给娘做四季衣裳。来娣娘明白，自己不曾善待这个大女儿，几次面露愧色，想说声抱歉，来娣每次都把话岔开。
有一次，来娣去娘那里送东西，走得急，扭伤了脚腕。她打电话给弟妹，他们全都不肯过来，只得由她老公把东西送去。得知此事，来娣娘只能偷偷抹眼泪。
来娣娘越来越离不开大女儿，吃喝拉撒都要靠她。左邻右舍为来娣打抱不平，她笑笑，不说话。今年年初，来娣日夜在医院里陪伴着娘，在病床边守了半个多月。
我忍不住问来娣：“这样照顾你娘，你不觉得委屈？”她说：“我知道，娘生前不喜欢我，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谈不上委屈。”又说：“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好好照顾娘。我答应了他。他们结婚时，父亲家里很穷，我外婆家比较富裕。娘是顶着娘家人的压力嫁给了我父亲。”来娣两眼红红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