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的“纳凉”,宁波话叫“乘风凉”。“乘风凉”最早出自清代顾禄撰写的《清嘉录》一书:“纳凉,谓之乘风凉……”
每当盛夏,我的记忆就会被炽热的阳光唤醒,儿时乘风凉的一幕幕,清晰呈现在眼前。
当夜幕徐徐降临,劳累一天的人们,吃好晚饭,全都从闷热的螺蛳壳般的家中跑出来乘风凉。明堂里、街巷边、弄堂中、树荫下,凡是空旷的地方,都是乘风凉的可选之地。乘风凉之前,先要早早抢占地盘,然后打来井水,在石板地上一遍遍浇洒,使其散去夏日阳光曝晒后的热气;接着从家中搬出板凳、竹椅、躺椅,还有在两条长凳上搁一块门板,铺上竹席的。老人们总是最早走出家门,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坐定,手拿蒲扇、草扇,轻轻摇晃,赶蚊蝇,也送清凉。
乘风凉还兼顾了社交功能。家人邻里、男女老少、亲朋好友,说新闻、道老古、讲闲天,天南地北、家长里短、邻里风趣、人情世故……欢声笑语飘散在辽阔澄澈的夜空中。
年轻后生还开发了一些活动项目,下棋、打牌、拉琴、吹笛,守着半导体听音乐歌曲、小品戏曲……可谓五花八门,其乐无穷。小孩子们闲不住,坐不牢,似乎也不怕热,三五成群、嬉戏奔跑、追逐打闹、汗流浃背,引得外公外婆、阿爷阿娘(爷爷奶奶)不时起身,伸长脖子嚷嚷:“慢慢奔,当心跌煞!”
乘风凉时,偶尔还有人带西瓜,那是用竹篮吊在深井里浸得幽凉,闻名遐迩的“小白”西瓜。一家人一边乘风凉,一边吃西瓜,那甜咪咪、凉丝丝的味道堪称夏日烟火气里,平民百姓的顶级享受。
“旧时趣事犹如梦,多少时光一扇间。”如今夏夜乘风凉的习俗已经一去不复返。家家户户都装了空调,二十几摄氏度的恒温,连续不断的丝丝凉风,造就了室内凉爽的小天地。儿时千家万户乘风凉的景象已经渐行渐远,但那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始终在我的记忆里荡漾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