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样

2024-06-25    作者:郑 婕

  父亲性子很急,遇事容易发火。我的脾气也有点倔,小时候没少被他训,还时不时地会挨一顿揍,所以我从小就不想和他一样。然而事与愿违,我偏偏真和他一样。

  父亲长了一对大板牙,我也是。所以,我平时笑的时候多是抿着嘴,不露牙。父亲带我出门,别人夸:“老郑你闺女文气得很,一点也不像你。”我听了很高兴,父亲却不怎么领情。事后他问我:“你笑的时候怎么不张开嘴?”还指着我们的家庭合照说:“你看大家都笑得很高兴,偏你不张嘴,好像不开心似的!”

  父亲是个典型的国字脸,又大又方,我和他一样。高中那年,我们学校要求男孩女孩统一剪短发,并且头发前不盖过眉毛,后不遮住耳朵。从理发店出来,我的心情落到了谷底:这么短的头发什么也遮不住,一眼望过去,我的脸简直比作业本还方!回到家,我伤心地躺在床上哭,父亲却偏说剪得好,他对我妈说:“我看咱们女儿最适合的就是这种运动头,又精神又好看!”

  三十岁那年,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对于女儿长得像谁大家各执一词。我公公坚定地认为,女儿长得像她爸爸,是大眼睛、鹅蛋脸。我父亲觉得女儿长得像我,而且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后来,随着女儿长大眉眼也越长越开,先生对女儿说:“你长得像你姥爷,你和你妈妈都和姥爷一样是国字脸!”女儿当时眼圈就红了,她说:“不可能,爸爸,我和你一样是鹅蛋脸!”哈哈哈,我立即就想起了我小时候父亲对我说过的话,并且当场将它转送给了女儿:“国字脸有什么不好?大合照,咱们脸大占的地方还大呢!”

  如今,父亲已经年近七十,前一阵我看到他还在楼下棋摊上和几位老爷子慷慨激昂地争论着。我向我妈吐槽:“我爸一把年纪了,还在楼下和人争来争去,不就是下个棋嘛!”谁知我妈说:“你也别说你爸了,你们父女俩脾气一样臭!”

  我不由得想起,一天晚饭后,父亲、女儿和我聊起了前几天遇到的一件糟心事。父亲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我也有点上头,可还没等我出声,女儿先说话了。看着女儿的小嘴在那张和姥爷相似的方脸上一开一合说得义愤填膺的,我不禁笑了。看来,女儿和我一样,不但继承了姥爷的脸型,还继承了他的急脾气,血脉相承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小时候,我总觉得父亲一点也不理解我,也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疼爱孩子。长大后我才明白,他不是不理解我,而是无论我长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好看;他不是不疼爱我,而是不会细腻地表达对我的爱。他总是希望,我是坚强的、乐观的,因此,每当我表现出不快乐或者遇到困难退缩时,他的话语就会有些强硬,脾气也有些急躁。但是,现在我都明白了,这就是他对我的爱,如静水流深,虽不动声色,但是深沉绵长,永不止歇。

  我也是这般爱着女儿啊,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