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多想想就想通了,有的事情想几年都想不通。前者是我妻子,后者是我。
我收藏了鲁美艺术家黄来铎的两幅油画,非常珍惜。一幅是他收在《黄来铎油画选》里的(原画在我这里),还有一幅是他2004年画的。现在他眼神弱了,画不出那么细腻的海了。
我用深绿色的丝绒盖着油画,小心翼翼。有一天,妻子说,你一年到头把画盖着怎么欣赏啊?这几万块钱还不如买点甜的咸的。我顿时想通了,掀掉外罩,扔掉丝绒,从此以后,时时刻刻可以欣赏。倘若油画受损或弄脏,请黄来铎大师的公子帮我保养一下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当初给娘的骨灰落葬,选定木渎凤凰山,我有点“好高骛远”,有点“占领”凤凰山的意思。坟墓选在离山顶不到20米的高处,怎么能葬在山下的道路旁?太嘈杂。如今,麻烦来了。去扫墓,妻子爬山爬不动。停车场有卖花姑娘在吆喝,我问她:“你有办法帮我老婆上山去吗?”她说:“我来扶着她上山好了。”我问:“你扶着她上去要多少钱?”她说:“50块。”我心里格愣一下,她卖掉一束花5块钱,卖掉10束才50元。这花还要到花圃去批发,现在就这么扶一把……妻子说:“50就50,她不扶我,我就上不了山,让她赚一点。我们再到别处赚钱,这样,财富不就流通了嘛。”
妻子曾在光明中学当数学老师,还兼着班主任。她带的这个班,楼下就是上海名小吃“鲜得来排骨年糕”。那一锅喷喷香的老油啊,那一块块鲜得要掉眉毛的排骨啊,那一条条软糯可口的小年糕啊,叫楼上的老师和学生无不馋涎欲滴。设在弄堂口的半开间排骨年糕店,天天热油沸腾,天天肉香飘散,熏染着西藏路金陵路。哪里不能开店,偏要开在光明中学楼下?
那么,妻子是否看见排骨年糕就倒胃口了呢?是否闻都闻饱了呢?不,她深深地喜欢上了,时不时要到云南路的“鲜得来”过过瘾(那店搬到云南路去了)。每次去,她点的套餐,据说是标配:一块排骨、两条年糕、一碗双档;我呢,两块排骨四条年糕,要吃就吃个畅快!
几个星期不去了,妻子有点想“鲜得来”,邀我去解馋。我有些迟疑,觉得是不是有点奢侈,一顿吃下来,还没吃饱,就花掉五六十元。妻子看出我的心事,说:“吃排骨年糕能吃掉多少钱,能把我们吃穷吗?”我顿时想通了,下了楼,上了车,还是网约车。
人活在世上,要经常对自己说“想通了”,但不要说“想穿了”。“想通了”就是想通透了,觉悟了,开心了;“想穿了”,似乎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太过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