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找敏，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听。“我在医院里忙，空下来再打给你。”没容我问缘由，电话挂断了。在医院里，谁生病了？听她急促的语音，中气十足，应该不是她生病。大概是她爸或是妈，敏的父母都已年迈。不好乱猜，只能等消息了。
傍晚，敏回电了。这才得知，白天被送医的是她朋友阿桂的母亲。阿桂早年出国，已在澳大利亚成家立业。前几年，阿桂的父亲仙逝，留下老母一人独居，她放心不下，遂拜托好友敏帮忙照看。这天早晨，阿桂妈突感腹痛难忍，但脑子还是清爽的，晓得找女儿白搭，远水救不了近火，索性一个电话直接打给敏。敏赶到时，见老太太面如土色，痛得直哆嗦，赶紧致电120。救护车抵达医院，将老人抬下来时，老太太一阵抽搐，差点从担架上滚落下来，敏疾步上前一把托住，同时感到自己的后腰一沉，不对劲了，知道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触犯”了自己的腰病。
老人阑尾炎穿孔需要手术。敏忍住腰痛，替阿桂在手术单上签字，安排术后事宜。“怎么办呢？只能先替阿桂扛一阵子了，等她回来再交班。”敏几乎是带着哭腔地说，“这次她回来，一定要让她安排好自己的老妈，我也上了年纪，父母都是高龄，没能力帮她照管了。”
也有自己未雨绸缪的老人。我认识一位七十开外的女士好些年。缘由是在同一理发师手下做头发，常在等候时遇见。这样的相识大都出于礼貌性的颔首微笑，不大寒暄。上一次见面时，她神情黯然地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理发了，同你告个别。这里的住房卖了，我要去松江的一家养老院了。”“你看上去身体状况不错，怎么忽然想去养老院？”我问。她说去年她先生突发脑溢血猝死，在美国生活的儿子没能及时赶回来，这事给她留下了阴影。在国外的孩子恐怕靠不牢，自己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哪能办？趁现在身体尚可，脑子还清醒，把家里的事务处理好，将自己托付给养老机构，可安心些。她说儿子当年并不想出国，是他们动员他去的，现在想来有些后悔。一番话听得我心有戚戚，我家孩子也在国外呀。她又叹息道：“我儿子结婚好几年了，他们坚持不要孩子，我真担心20年之后的他会不会和我当初坚持送他出国一样后悔。”
唉，每个时代都有一种风潮，若干年后，势必产生相应的后果，就像一个谜，终见了答案。当然，这并不妨碍社会在试对试错中迂回前行。而当下，儿女在国外的我们，如何安排好自己，这个倒是要敲敲黑板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