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2024-04-09    作者:全 筌

  那天我忙完工作,拿过开成无声状态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十几个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我一惊,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给她拨回去。

  接通后,母亲急吼吼地对我说:“你爸爸最近早出晚归,形迹可疑得很。问他干啥去了,还支支吾吾的!”“这么多年的老同志了,你还担心他有情况?”我开着玩笑宽慰母亲,把她给逗乐了,才挂了电话。

  没过几天,我偶然在村委会的公众号上看到了一则推文,大致是说快过节了,村委会准备办一场晚会,给福利院的孤寡老人送温暖,还配了演出人员彩排的照片。定睛一看,嚯,那个横握竹笛,半蹲腿微眯眼,一脸陶醉吹得起劲的人,不正是我的老父亲吗。

  看到照片上父亲的表情,我不由得感慨万分——父亲爱吹竹笛,不知道在他小时候是谁给启蒙了一下,然后就凭着一腔热爱,自己摸索,自娱自乐。那一年,父亲下岗,为了全家生计南下打工。他在工地上做屋顶防水,每日高空作业,辛苦且危险。独在异乡的日子枯燥乏味,不大好过。他说,幸好有竹笛相伴。待到夜深人静,躲到角落,抽完一支烟,然后摸出竹笛来吹,吹出对故土和亲人的满腔思念,也吹出对人生跌宕的心中块垒。工友们喜欢听他吹笛,送他外号“神笛大侠”。

  在难得归家的日子里,父亲忙完地里的活儿,也会吹响竹笛,早起在菜园旁吹,暮归望着远山吹。我还记得他有一本笛谱,什么《扬鞭催马运粮忙》《鹧鸪飞》《姑苏行》《牧民新歌》……那些曲调,我至今熟悉;父亲每次吹笛的陶醉神情,也永远镌刻进了我的记忆里。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给父亲打电话,问他这些日子出去彩排为啥瞒着母亲,“搞什么地下工作呢!”他说:“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正式舞台表演呐,这不是想给你妈一个惊喜么?”听着父亲的话,我对舞台上追光下熠熠生辉的他产生了想象,在这想象的画面中,他腰板笔直,神采奕奕,一条皱纹也没有——神笛大侠用手中竹笛抵挡了漫长岁月的雕刻,青春逼人。

  一生当中,我们总会与意外或困境狭路相逢,只能咬牙熬过去。但一味苦熬往往会丢了锐气,没了心气,所以,在这熬里,得有一点热爱作为支撑,支撑着我们蜕变出豁达的心性:即使前面未必一马平川,但过得一关是一关。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唯有热爱,不畏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