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冷冷雨，夜色下的街巷仿佛笼上一层薄纱。母亲急匆匆地赶来接我出院。
出了院门，我们一起上了公交车，母亲挨着我坐下。车子在街巷之间穿梭。雨渐渐大了，敲打着车窗。我困倦极了，侧着身子向母亲倚靠，她下意识地直了直腰板，用瘦削的肩撑住我的头。我心头温热，想要好好地对她说一句感激的话，话语却哽在了咽喉。
生活中，母亲并不是那种热情洋溢，直爽善言的人，而我也习惯了独自面对阳光与风雨，很少跟她交流，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厚重的墙。但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母亲的体温和守护，使我既愧疚，又珍视。
公交车已经行驶了很久，窗外依然是厚重的夜色，浓郁得像化不开的芝麻糊，我的思绪也变得迟钝、模糊起来。
车子颠簸得厉害，在一阵颤抖之后，我惊醒过来，看见母亲依旧纹丝不动、坐得笔直，让我稳当地倚靠着。她目光平静、柔和，像一朵内敛且多情的夜来香。我享受着这份安稳和幸福，渐渐陷入梦乡。
“嗤！”司机陡然刹车，我身体一震，慌乱地睁开了眼睛。母亲听见我的动静，忙不迭地侧过身来看我，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我。那手，粗糙如深秋时斑驳的松树皮，却暖得像冬日的小火炉。
记得在我的孩提时期，母亲也曾像这样守护我，在我哭啼不止时，她把我护在怀里，嘴里哼着跑调的童谣；当我摔破头时，为我蒸煮一碗香气四溢的槐花饭，哄我开心；当我手捧“三好学生”奖状时，她兴奋的嗓音如村口那只报晓的雄鸡……想到这，我忍不住说道：“妈，您也累了，歇会儿吧，不要只顾着我了。”母亲先是一愣，随即微笑，说：“没事，妈不累，你刚从医院出来，再睡一会儿吧。”
我默默不语，不再拒绝母亲的好意，继续斜靠在她的臂膀上。想起莫言写母亲的诗句：“我走到了语言的尽头，听懂了鸟的鸣叫；我走到颜色的尽头，看清了花的本质；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梦见了出生的婴儿；我走到了爱的尽头，遇见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