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呼啦啦吹着,像一把无情的扫帚,不多几天就把杂色斑斓的秋色扫了个狼藉,彤云随西北风滚滚而来,沉甸甸悬在空中,像裹着爆米花的毯子,积聚着、积聚着,终于爆裂,于是爆米花样的雪花就纷纷扬扬在天空劲舞开了。
那是洁白晶莹的雪啊,瞬间就主宰了天地,天空漫飞着、草木沾染着、屋顶铺盖着……天地一片混沌,一片雪白。这是江南冬天的主色调,即使没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气概,也足以令人凝神肃穆。儿时确实也对雪遐想过:“这老天爷啊,倘使落的是白糖多美妙,普天下皆蜜渍在甜蜜中。”孩提时首先想到的是白糖,譬如棉花糖就特别像雪。其时家长会纠正说:“白糖固然甜美,倘使落下的是米粉白面或者白棉才更美好呢。”
白色恐怕是冬天的主色调,因为即使不下雪,先期而至的霜也时常降临,笔者每天早上出门锻炼身体,在一个田径场跑道散步,看到人造的绿茵场上一片茫茫的霜白,纵使有人在踢足球,也没能将那一层白霜全部扫除,唯等太阳升起射出无数根金针,那层白霜方始恋恋不舍退避开去。
江南的霜也好,雪也罢,纵使给冬天带来一片银白,却也没有排斥其他色调。常绿的冬青、香樟、松柏等灌木或乔木在一片白色里依然风姿矫健,尽把绿色的树冠舒展;不惧霜雪的还有枫树,既然已经跟寒风吵架吵红了脸,索性红个透澈吧,一张张叶子经了霜打雪侵依然如同一面面胜利的小旗帜迎风招展;与霜雪斗气的还有柿子,偶见谁家院中一棵柿子树,竟然还挂着几颗透红的果子,小灯笼状点燃着,还有谁家院子里两三棵香橼树,橙黄色的果子仍展露着秋天的色泽。
一次大雪突降,一夜间厚厚的积雪把城里城外封了个严实,我推窗赏雪,一股寒气扑来,猛打了个冷颤,定神处,但见马路上车稀人少之际兀地来了一彪身穿草绿色军装的人马,挥舞着大锹和扫把,正奋力清除着道路的积雪——哦哦,那是解放军出动了,正帮助城市恢复交通秩序。我看得清,那草绿色的军装在白雪映衬下极为清新夺目。
在一片跃动的草绿色里,忽然掺杂进了一点点橙黄色,无疑,那是环卫工人加入了畅通道路的战斗。我瞅得分明,环卫工人无论男女皆身穿橙黄色的背心,头戴橙黄色的绒线帽子,手戴橙黄色的绒线手套,在白色背景中极为跳脱。
当日看到报纸报道的新闻,说是本区有一位阿姆娘(江南人对年长妇女的尊称)用自己的养老金买了大量橙黄的绒线为全区的环卫工人编织了四百多顶帽子和手套,忙活了大半年。为了让所有的环卫工人都戴着合适,她采用了鱼骨针法,可松可紧,可大可小,可男可女,确保每个人都好戴。这则新闻看得我心里暖洋洋的几欲融化。毫无疑问,这片橙黄是今冬最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