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嗜豆。年少时嘴馋，有一把家里炒的硬蚕豆作零嘴，是很开心的事。有时买一包价廉物美的熏青豆，糯嗒嗒韧叽叽，鲜香兼备。若有一包老城隍庙冰糖奶油五香豆，是近乎奢侈的享受，要等到随祖母去看戏才开吃。啖此豆是有“工艺流程”的：豆皮外有一层白霜，甜咸适中，还带点奶油味，可吮含许久；待豆皮酥软，啃下嚼之；最后，才开嚼已半酥的豆仁。
稍长，恰逢三年困难时期，豆子也成了稀罕物。为解馋和充饥，花几分钱买一根赤豆棒冰，也可咀嚼一会豆味……
祖籍无锡，祖母吃素，餐桌上常有豆类菜肴：春末夏初的蚕豆、豌豆，夏秋的毛豆、豇豆、扁豆、四季豆。冬天，发芽豆是常客，葱油炒炒，咸菜煮煮，均可下饭。一俟到农历十二月初八，祖母会煮甜咸两种腊八粥，甜的加赤豆、黄豆，咸的放入发芽豆增鲜。
如今，祖母已归西。我也年过七旬，吃豆的传统却延续下来。好在绍兴籍的老妻也喜食豆，我买，她煮，配合默契。
蚕豆，“豆之大者”。刚上市的蚕豆可连皮吃，我家还要加竹笋丁一起炒，愈加鲜美。小豌豆，或剥出炒菜，增色点缀，营养丰富；或连壳煮，略放些盐，是清火的佳品。其间，四季豆、豇豆、扁豆，轮番上市。初夏过后，蚕豆已有“乌眼”，剪去它，煮到起沙，别有风味。
“白花翠荚旁畦低，桑女轻筐采更携。磊磊绿珠嵌凤眼，纷纷红袖剥香泥”。等蚕豆成了十元可买好几斤的落脚货，索性用自行车驮回几大袋，剥成豆瓣，包好，放入冰箱。炒丝瓜黄瓜夜开花，均可。冬天，咸菜豆瓣酥，亦可口。
上海人还爱吃毛豆。毛豆是百搭，用来配菜，荤素皆宜。萝卜干炒毛豆、糟毛豆，都是江南地区的经典素菜。秋至，“牛踏扁”上市，粒粒饱满。我还喜欢用罐装的茄汁黄豆佐餐，米饭、面条、粥，均可。
“五谷宜为养，失豆则不良”。感恩稻菽，滋养了我的口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