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自在开

2023-05-16    作者:赵韩德

出小区往北走两站,路就转向西北与另一条道路衔接,街景也开始阑珊起来。但“路尾巴”上的几个小店,让我好生喜欢。

我是个爱吃传统糕点的人,尤嗜好八宝饭。晶莹的糯米,滋润的猪油,细腻的豆沙,红绿的细丝,味道好极了。但是季节变化,天气稍暖,可爱的八宝饭就难觅了,要待深秋落叶满地,寒风初起,店家才重新开始打理笼格。无意之中,却在这儿,欣喜地发现,温和天气里,竟然大有上海糕点宝贝,包括寻寻觅觅的八宝饭。

店家小,门面旧且窄,几乎有点寒碜,只能前置一桌,上搁一玻璃柜。往里看,暗暗的,笼格案板大锅却满满摆放着。经营者,就老夫妻一对。一个笑嘻嘻地坐着,一个在里面忙。玻璃柜里,令我狂喜不已:条头糕、椰丝糕、金团(外面已很少见)、方糕、赤豆糕、黄松糕、蜜糕、定胜糕、寿桃、小松糕、糖年糕、双酿团、八宝饭……这么多的品种,就出自老板夫妇二人?我的目光里,除了赞叹和钦佩,多少还带有疑惑与不解。这一点,连在里面忙活的老板也看出来了,更遑论老板娘。老板娘炫耀地向我展示手机内容,大有“谓予不信,请试看”之意。她手机里的图片在我眼前摆谱了:“……伲春节辰光生意是交关好。”我看到的是几十个大圆松糕、几十个黑糯米八宝饭、几十个定胜糕……像一支支亮丽鲜明的仪仗队。老板见我感兴趣,擦擦手,指点桌旁的一块粉红牌牌,上面写有“原上海沈大成高级点心师”。老板点点自己的鼻子:“退休了。”我顿时大为钦佩。看小店的价目表,每品均比闹市便宜五毛钱左右。我明白小店开在这里的缘故了:房租便宜。老板娘说老远老远都有人过来买哦。我说先买两个八宝饭尝尝吧。老板把八宝饭装好袋,递过来,使劲把我的手拉住:“您摸摸看,下午刚做的。天气热了,我上午做十个下午做十个。”

这店隔壁,是家同样窄小的汤团店。它竟隐身在这儿。“如今不信长安隘,城曲深藏此布衣。”以前它开在公园的边上,专卖汤团。有芝麻猪油汤团,鲜肉汤团,豆沙汤团……尚不算太稀奇。这店最好吃的是枣泥馅儿的汤团,称得上独此一家。枣子去核,剁碎如碎米,白砂糖略略腌制,却又不细腻如泥。枣香扑鼻,我每次大快朵颐,再买一盒生的带回家。买十个,老板还会奉送一个。后公园拆违,汤团店不知去向,不料竟躲在这儿稳稳地做生意。

带着八宝饭和汤团,我往回走。这种小店我赞赏。只营一业,以几十年甚至毕生之精力,做自己的行当,焉能不出彩?季候正是仲春,路旁有攀墙野生的蔷薇,花儿开得烂漫,满目簇簇红。触景生情凑两句:“路边行人漫相顾,春风蔷薇自在开。”我们是普通人,小人物。小就小吧,微就微吧,依然能活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