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蔬菜的植物,葱,是我最熟悉的。小学时光,放学回家,书包一撂,一棵葱一块馍,吃得津津有味,温饱肚腹。有时候,没有馍了,就生吃一枚葱叶,安抚口舌,辣味呛出眼泪。
在北方,家常调味,最常用的是大葱。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夏秋季节要是倒栽,能过冬。来年春天,它葱葱郁郁,叶儿如管,旋围着茎干向上长,茎干儿就是葱白。小葱儿拌豆腐儿,一清二白。大葱也是。
早晨,露珠儿在草尖上耀眼,空气也凉意润润。去地头薅上三两棵葱,回来配着老豆腐,能切出碎丁的那种。葱要切成花儿。
薅葱,是我儿时最喜欢的活儿。春末夏初的早晨,气温适宜,走出雾气缭绕的村子,再回望,村子如在仙境。家家都有菜园,就在村口。菜各色,都少不了三两畦葱。有的人家要留种子,就让几棵葱长着,长到春末,长到夏深,葱有蕾了,如毛笔的头,叫葱笔,表面蒙着一层细软的皮,包裹得紧密密的。皮儿被胀破了,就是花开了,乍开,蓬勃着,每一朵顶着一两丝白芒,丝丝缕缕,缀着露珠儿,风一摇,欲坠。花慢慢地变老,一粒粒的种子就成了,黑色。有人牙疼,可以含几粒葱的种子,噙在疼处。据说,很有效验。
葱在于调味。生调,熟炒;做汤,鸡蛋汤,酸汤。要在汤出锅的当口,撒些葱花,用汤的热扑出葱的香味儿;不过,汤要趁热喝,凉了就寡淡了。
葱花疙瘩汤,很好做。面,水,适量,搅拌出面性,待用;另用盐、香油腌好葱花儿。水开了,搅进面疙瘩,沸起,倒入腌好的葱花儿,勺子一匀,就可出锅;还可以在倒入葱花前打入鸡蛋花。这就是葱花鸡蛋疙瘩汤,咸咸的,香香的,热热腾腾,做得稠些,可当饭。儿时的早晨,母亲没少给我们做来吃,省菜。现在进饭店,菜名“老式疙瘩汤”,叫人想起童年滋味,犹在舌尖。
葱花面条也是如此。中学时写过一篇《葱花面条香喷喷》,得过奖,就是写母亲做的葱花面条。手擀面,筋拽,有嚼头儿,出味儿就靠葱花。葱切成碎花,盐腌,油浸,十来分钟就可以了。油要用小磨香油。水开,面条入锅,点水两滚后,倒入腌好的葱花。香。葱的咸香,油的热香,忽地弥漫了厨房!一家一家,小村的傍晚,都是这么一个味道,都是这样的晚饭,俗称“喝汤儿”。汤汤水水,热热乎乎,朴朴素素。
葱油饼。油烙馍。都是对葱味儿的高层次开发。早晨,直接和面,揪成一小团儿一小团儿,“醒”在一边。切葱花,细碎,盐,香油,大料粉,油要多放,腌匀,入味。再将醒好的面团擀成长条,不薄不厚,涂抹腌好的葱花,要均匀,将长面条卷起来,竖放,掌心下压,下压,平摊成新的面团,旋入鏊子,焦黄即可翻转,如此三番,面香味儿,葱香味儿,出来了,就熟了……油烙馍简单些,可厚实点儿。当然,不怕费功夫的话,做成油锅盔,更好吃。
在西部,新疆人也喜欢大葱。新疆拌面中,葱香十足。那些年,在西域游走,最对脾胃的就是葱油拌面,我能来上大份,另加面。好吃啊!真的好吃。
所以,周末,我在家琢磨吃过的与葱有关的美食,葱爆羊肉、葱油卷子、大葱肉饺子,等等,只要你也与“食”俱进,是个吃货,就慢慢琢磨吧。当个美食家,不是坏事儿,自己能掌握吃的主动权,还能让家人夸夸你的厨艺。
葱,还有个名字,事菜。那是在一个小山村的宴席上,一位老厨师说的。他说,有了葱,百味可领,百香可出,百色可配;当事的菜!
怎么想起了葱事?是因为想起了一个词——青葱岁月。指青春少年,有着一股冲劲儿,却还没有到达成熟的青涩,有着好奇的匆忙,待到珍惜,却已经成为背影。
这样想来,我是一棵老葱了,不可吃了,但愿已有辣味,老老的,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