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豆情怀

2023-04-24    作者:周耀明

近日到菜场买菜,见到了刚上市的嫩蚕豆荚,弯如半月,碧绿生青,我欣喜莫名,童年时关于蚕豆的种种浮现在脑海。

蚕豆,从西域传入,因其生长期经过寒冬,家乡人叫它寒豆。我小时候,老家年年种寒豆。

秋末冬初,祖母带我下地种寒豆。顺着一畦一畦田垄,祖母站在前面,用铁钎向下掘洞;我在她身后,从腰间系着的花袋里,舀出两三颗豆粒丢入洞中,再用脚拨些泥土盖住洞口。这样干上两三天,一场雨过后,洞口就蹿出了绿油油的豆苗。此后的寒冬里,历经风霜雨雪,它们茁壮地生长着。放眼望去,地里翠绿一片。

冬去春来,这些不需要过多管理的寒豆苗,长成了一丛丛半人高的植株。绿叶间开出带黑斑的紫色蝶形花朵,结出了一个个鲜嫩的小豆荚。这时,昼伏夜出的蟛蜞从河边的芦苇丛里倾巢而出,趁着夜色钻进寒豆丛,偷吃寒豆花和小豆荚。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在月夜出击,每次都能捉到一大桶蟛蜞。

随着蛙鸣鸟啼,风车牛车转起来了,龙骨板从河里戽出了清澄澄的水,直泻秧田。这时,田间的寒豆结满了饱满的豆荚。我家留了几畦寒豆收种子,其余的都将沤肥种水稻。我记得,要割下整株寒豆,摘下嫩豆荚,再用铡刀切短植株,放在泥塘里沤肥。

母亲把嫩豆荚做成咸菜豆瓣汤、竹笋炒豆瓣和寒豆焖饭。还用嫩寒豆做甜甜的豆瓣酥,配上糯米和芦箬包粽子。南宋诗人杨万里称赞寒豆:“翠荚中排浅碧珠,甘欺崖蜜软欺酥。”

父亲将大部分嫩豆荚装进麻袋,一共十多袋,乘船运到上海十六铺,在菜场里叫卖。卖完了,购数十斤黄花鱼运回。祖母和母亲把鱼去鳞开膛洗净,用绳子串好,固定在长竹竿顶端,竖起来在太阳下晒干,装在甏里,随时当做食材。

留下的几畦寒豆,成熟、干枯后拔下,摊在打谷场上,用连枷脱粒。收获的新寒豆,晒干后留种。留种余下的,置于瓮里待用。寒豆有多种食用方法,五香豆、开花豆、发芽豆,等等。最便捷的是炒寒豆,满院飘香。有一首儿歌这样唱:“炒寒豆,寒豆香,篱笆眼里张了张。拨我吃一把,帮侬养种牲(鸡鸭)。若是勿肯拨,踏出鸡肚肠!”这当然是玩笑话。

哎,怀念寒豆,大概也是一种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