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打开手机,跃入眼帘的是姐姐发来的问候:“阿弟你好,这几天,天气干冷,要注意增加衣服,不要感冒了,勿忘!”
唉,说来好笑,我已年近七十,在姐姐心里,依旧还是60多年前不谙世事的小毛孩。
姐姐比我年长6岁,排行老大。作为老大,她似乎是为我们活着,时时处处想着我们。甫上班时,她总会从厂里食堂捎带一些好吃的回家。若干年后,我方知道那些红烧肉、大排骨等,是姐姐从嘴边省下来的。
1965年,姐姐参加完上海市五好工人表彰大会回家,将唯一的奖品,彼时十分紧俏的毛选四卷赠与我。此后几十年,这套书带着姐姐浓浓的情谊,陪伴着我从安徽到上海,再到北京,然后又回到上海……
姐姐是个很念旧的人。空闲时,她会到世博源去逛逛。世博源是上钢三厂的旧址。姐姐初中毕业进入上钢三厂直至退休,那里浸淫着她的梦想和希冀。我一直纳闷,身材娇小的她,当年是怎么在男人一统天下的钢铁企业里,演绎出自己的精彩人生。其间,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和艰辛?
要强的姐姐从不说辛苦,更绝少落泪。记忆中,她的两次落泪都与我有关。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从上海赴安徽农村插队落户。姐姐前往北站送我。当汽笛响起,车轮缓慢转动时,姐姐哭了。坐在车厢里的我,望着渐行渐远哭成泪人的姐姐,也不由泪如雨下。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去北京读书,姐姐请假送行。在北站月台上,我还没有上车厢,姐姐就泪如泉涌。
这一次,姐姐一边担心我能否适应紧张的大学生活,尤其是我那带着客家口音的上海话,能不能学好英语;另一边,这哭声还是喜极而泣,是盼弟成才的殷殷之情。
姐姐退休了,然而,退而不休,在里弄担任居委书记,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我很不解,问她为何不享享清福。姐姐温和地笑笑不说话。看着她因忙碌而亮晶晶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当年她为何可以在钢铁企业里立足、扎根——我的姐姐,有柔中带刚的韧性,有永不停歇的上进心。
最近,姐姐偶染微恙。但是,她依旧每天清晨通过微信,传递着浓浓的关爱之情。读着姐姐的问候,我仿佛回到了初中毕业的那年夏天,姐姐领着心事重重的我,在老西门乔家栅点心店吃赤豆刨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