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楼道群建得比较早,好像是我六年前搬来不久就有了。多年来群里一直很平静,除了一个头像“小礼帽”偶尔发些早安之外,其他人大都在“潜水”。后来我知道这个“小礼帽”就是一楼邻居老邵。
老邵约莫70多岁,独居。他唯一的女儿已在美国成家立业。老邵个子不高很瘦小,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矍铄,说话嗓门很大,一年四季出门几乎都戴顶小礼帽。
老邵住的是一楼,有个小天井,平常欢喜弄些花草,但不知为啥就是种不好。记得前几年他觊觎天井外的一块荒芜的小绿地,他花了好多天的工夫铲除垃圾杂质,耕耘平整土地,辛辛苦苦弄了一个多星期,种上了绿草。没多久一片碧绿生青的草长出来了,蛮好看的,诡异的是一夜之间青草全部死了,据说是被人浇了除草剂。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肇事者,老邵多次跑到居委会去反映。后来物业在小区里统一种上了绿化。
疫情开始后,老邵的女儿小邵加入了楼道群,她人在千里之外的美国,不放心父亲一个人生活,恳求邻居多加照应。群里有熟悉的人就半开玩笑地质疑她为啥不想办法把父亲接到身边,相互可以有个照顾。小邵有点委屈地说早就要父亲去美国了。但老邵个性很强,一直没同意,他说从小生活在上海,太喜欢上海了。
去年6月中旬,我在小区里遇到老邵,他说已经决定听女儿的话下个月去美国了。我说有亲人陪伴这是好事。但他却神情有点恍惚。我问,去了还回来吗?他边走边摇头嘴上还喃喃地说:“会的,当然会回来的。”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我生出一阵惆怅,心里默默为他祈祷祝福。
不知为啥,临走前和到美国后那顶“小礼帽”就再也没有在群里发过声音,既没有告别也没有报平安。群里再也没有人每天发早安了。只有在中秋节那晚他发了张月亮的照片,下面写了行字:“今天全世界的月亮一样圆。”蛮有趣的。我不知道他在异国他乡是不是还会戴着那顶小礼帽?
不知不觉半年多过去了,新年伊始那天我突然在小区里意外地见到了老邵,他还是戴着小礼帽,但他人看上去瘦了一圈。我问他,为何不在美国和女儿享受天伦之乐?他却摇头苦笑着说:“腰不好,脚不灵,水土不服呀。”我无言以对。但令人欣喜的是楼道群里又有人发早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