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不禁哑然失笑。六间房?我一个工薪族怎么会有六间房?
说我有六间房的,是舅舅。国庆50周年那晚,我请舅舅一家在杏花楼吃饭。一杯绍兴酒下肚,舅舅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我在海滨小城的六间房。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分到新居,请舅舅一家来暖房。他从卧室踱到客厅,从厨房踱到阳台,一边扳起指头:“一间,两间,三间……”一直数到六。我笑道:“老人家哎,两房一厅,算上厅,也不过三间,你怎么算出六间呢?”舅舅回应道:“是六间啊,厨房间啦,卫生间啦,还有宽敞的内阳台,不是房间吗?”舅舅那时已年过古稀,脑筋还是蛮清爽,统共加起来,的确是六间啊。
餐桌旁,听着舅舅浓得化不开的绍兴话,表姐表哥都点头附和,几个外甥女却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说舅公“搞大了”,舅舅正色道:“是六间房啊,我一间间数过来,难道我会点错?!”
舅舅啊,是这几个小辈搞错了。他们根本不晓得,住在上海老式里弄的居民,习惯用“间”来算的。一间客堂间、一间亭子间、一间西厢房……小辈们从没见过公用厨房间油渍斑斑的七八根电灯线,不知道大清早拎着马桶走向倒粪站的匆忙。
从前的国庆节,我都会从海滨小城赶到市区探望舅舅舅母,有时晚了,热心的二老总要挽留我住宿。一间12平方米的后厢房,白天也是暗蒙蒙的。舅妈总是说:“委屈你挤一挤吧。”在沙发上将就一夜的我,每次都辗转难眠。后来,我搬到锦江乐园附近的小区,舅舅来小住一星期。他最满意的,是他歇息的朝南房间,满屋的阳光晒得他浑身暖洋洋。按照老人家的说法,开心得“睏梦头里笑出声”。想想也是,长期蜗居在不见阳光的小屋里,那滋味,岂是旁人能体会的?
杏花楼的国庆之夜,舅舅说的话我记不真切了。那晚,老人家问妹妹是不是“六间房”,我记忆犹新。我告诉舅舅:“小妹在浦东也是六间房。大妹在松江的别墅,有十间房。”老人家笑道:“大河涨水小河满,经济发展了,国家才会好,小家才会好啊!你们福气好,赶上了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