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七绝的用典

2022-03-05    作者:周丹枫


  我十分爱读李白的七绝,尤其是他在七绝中的用典,使我赞叹不已。

  《秋下荆门》作于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是一首高度融合写景、叙事、议论的七绝。第二句“布帆无恙挂秋风”,巧妙地借用了东晋画家顾恺之在荆州刺史殷仲堪幕府做参军时,告假乘舟东下,途遇大风,恺之写信给殷,告知“行人安稳,布帆无恙”,以释殷悬念之典。三四两句“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又引用了西晋张翰之典。吴人张翰当年在洛阳做官,见秋风吹起,思念故乡此时应有莼羹、鲈鱼鲙,说,“人生贵得适志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随即命驾归去。这是何等的洒脱!以李白的个性,必甚称赞。他很自然地用了此典,但申明此行的目的与西晋张翰不同。诗中写道,“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既用了古人之典,又显示了乐观豪爽、不同凡俗的生活情趣。反复吟诵,深感李白善于用典 ,且能推陈出新。这正是他艺术表现手法的一个特点。

   李白在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作的《东鲁门泛舟二首(其一)》:“日落沙明天倒开,波摇石动水萦回。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凝练生动。首句写景就别具匠心。通常,日出与天开相关,诗人却把天开与日落联系在一起 ,别具一格。第二句同理,常理是波摇石不动,他却“波摇石动”,别开生面。我想,诗人是从石头的倒影来观察的 。如此,视觉上确实是水摇石动。尤其令人折服的是后两句:“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巧妙地借用了王徽之“雪夜访戴”的典故。“轻舟泛月”,生动地反映了物我相忘的情态。他的月夜和东晋王徽之的雪夜,境界神似,具体情况不同,所以诗人在末句用了一个“疑”字,精当传神,使读者联想起王徽之雪夜访戴的情景,把读者引入一个优美深邃的诗的意境。时代不同,情操相似:遗世独立,乘兴而归。

  《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其二)》作于天宝十五年(公元756年)末。当时,永王李璘引水师东下,途经九江,延请李白入幕府。随军途中,李白作了这十一首诗,其二云:“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四海南奔似永嘉”句,是回忆晋怀帝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曜率部攻陷晋都洛阳 ,陷百姓于水深火热。在诗人眼中,同为胡人,同起于北方,同造成大乱,历史惊人相似,故用此典揭示安禄山叛乱造成的灾难,表示自己的立场。“但用东山谢安石”,借用当年前秦苻坚领兵百万进攻东晋,谢安被东晋孝武帝任命为征讨大都督,指挥若定,以少胜多,破苻坚大军于淝水。诗人自比东山再起之谢安,抒发辅佐王师之豪情。此诗连用两典,比拟确切。足见李白善于炼意 ,精于用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