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底财儿”

2021-07-27    作者:陈国江


   底财儿,是我们的家乡话,有私房钱的意思,但有本质的不同。底财儿一般是指老年人自己平时积攒的钱,这钱轻易不肯动用,也不轻易示人,更不会随便告知儿女。可以说,是老年人的安心钱。

  母亲五月份去了妹妹那里一趟,回来告诉我,她把钱都合起来存了一张单子,有五万六千元。我知道,这是母亲的底财儿,平时都放在“小棉袄”(妹妹)那里。她告诉我,或许是因为她决定就在我这儿终老。母亲的这些钱来得很不容易,在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种了老屋周围几分地,春长玉米,秋长刀豆,冬长蚕豆,起早带晚缝手工活,一年有个两三千元收入,就开心得不得了。特别是责任田里,每年还有几百元农补,更是念念不忘。但她不知道,每年的农业保险和水费都是我交的,农补里其实也有我的一半。去年妻子不小心说漏了嘴,母亲沉默好久,说也让我们拿几年。我们怎么会要呢?母亲过了八十岁,又多了一项养老金,一年加起来也有两三千元。算起来,母亲的底财儿,积攒了竟然有二十多年了。

  母亲除了狠抓收入,另一个办法就是节约开支。以前她一个人生活,除了水电费、油盐酱醋,平时买菜也就是一块豆腐,或者几张百叶,一个月的生活费,大约几十元。钱在母亲手上,进来容易出去难。母亲的节俭和节约,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

  自老屋拆迁后,我把老母接到身边。吃喝穿用,一切生活开支都不需要她花钱。每年春节,我的两个女儿都会给她500元红包,母亲不但不收,还反过来,给我的两个外孙一人100元压岁钱。这也是她唯一的大额支出。母亲的农补、养老金,每年春节前会由妹妹带她去银行取一回。然后把上年的存单取现金,合并再存。回来后,母亲会告诉我有多少钱了,但我和妻子却从来不去打听母亲的底财儿有多少,我们也不看她的存单。

  有一次,我和妻子对老母说,还不如把存单改成妹妹的名字,这样她存取方便,省得妹妹每次要陪老母排队,还要把老母接来送去。老母沉吟半晌,缓缓地说,那我不就是分文也没有了?一种绝望的神色,顿时写满脸上。我和妻子一看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怕你不方便吗 ?这样吧,我们不怕麻烦,你的钱,你做主。

  母亲说,我这个钱,是送终钱。哪天我倒下了,你们就尽这些钱用,别超支了,否则我没得还。我说,这点钱哪儿够?母亲说,不够我也不管你们,谁叫你们不听话的。我说,够,够,你还要存几十年呢,到时我们还有钱分。母亲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