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李老师整整衣衫，打开铁门小窗，顿时被凑上小窗的一张斑斓的笑脸吓了一跳。“李老师，我们是学校组织给退休老师送微笑送服务的。”李老师愣了一会，这哪止微笑啊，烈日一般。
打开铁门，嗬，那阵势――五六个中学生，提拖把拎铁桶拿横幅的，一溜儿站在门口，“送微笑，送服务，送温馨！”穿着一色淡蓝校服的中学生齐声念诵 ，每张稚嫩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李老师，我们――看您来了！”一个组合造型，动作有劲，笑容也旺。
“进来坐进来坐，”李老师把几位学生邀进了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天花板下沸腾了。“李老师，您坐。”两个女生抢着挽起李老师的胳膊按在沙发上，动作老练，扶惯老奶奶过马路似的。“呀呀呀，我还没有这么老吧。”短发女孩一偏脑袋，“李老师女儿在国外工作，因疫情无法回来，我们送陪伴送快乐来了。”接着，两名学生展开一条横幅，左右一拉，亮出五个大字：“爱心别动队”。胖嘟嘟男生提起快板“的笃的笃”上下翻飞：“打竹板，啪啪响，先跟老师问声好（鞠躬）……”
演毕，李老师终于从僵硬的笑容里缓了过来，“都坐下都坐下，口渴了吧，我去倒点开水。”一个折返，只见几个学生正被屋里的摆设吸引着，有掀开钢琴盖这里揿揿那里摸摸的，有拿起博古架上一个个小玩意儿不停摆弄的。“哎哎，今天还有这环节？”李老师尽量让语调平和。学生们僵在尴尬笑容里，嘟嘟脸男生嬉着脸道，“老师别急，马上就要献爱心啦。”于是青少版《当你老了》由一个女生深情款款唱了起来：“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其他同学伸出手臂，左边右边来回地晃。
歌声刚停，大家便拿起家什呼啦一下分头行动起来。李老师还没回过神，一帮小鬼头忙乎开了：拖地擦窗抹桌椅，蹦上跳下闪挪腾移。高个子女孩举起手机拍个不停。小个子男生拿了抹布，在溜光的地板上一路滑溜到角落的一台老式唱机处 ，左右高低地琢磨后，拿起唱机上的黑胶唱片抹擦了起来。李老师老远处把一只古董花瓶捧在胸口，一边憋不住地叫起来：“别动！”小个子刚想解释，结果一紧张，原本就有口吃的他，张了好几次口都没发出声音，面孔涨得血红。李老师心里正嘀咕着的“小祖宗呀小祖宗”，一出口竟是句安慰话：“没关系，这里不用擦”，一边用毛巾替小个子抹额头上的汗。
几个学生围拢过来，短发女孩：“我们有很多项目，还没为老师梳头呢。”胖嘟嘟男孩差遣高个女孩：“快去打热水，帮老师洗脚。”小个男生攥起两只小拳头：“捶……捶背我……我最拿手了。”李老师急眼了，两只手左按右捺：“不用了不用了，同学们已经尽力，做得老好啦。”
一帮学生围住高个子女孩看视频，不时指指点点哈哈大笑。李老师看着满地纷乱的小脚印，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脑袋：“不早了，快回去吧”。同学们被李老师送下楼后，短发女孩边走边安慰李老师 ：“李老师，我们别动队还会来的哦。”“啊，还来啊？”高个女孩：“李老师，您女儿不在，我们就是您的孩子。”小个男孩磕磕绊绊道：“对，孩子，就是要常……常回家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