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奔东走西,访谈了一些人,有三位老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位是城市园林绿化专家程绪珂,今年99岁;一位是地下空间开发高级工程师谢敬通,今年92岁;还有一位泰斗级插花花艺大师蔡仲娟,86岁。使我颇感惊讶的是,接受采访时,他们都思路敏捷,侃侃而谈。我们的对话,如同在一条河流泛舟,顺流而下,毫无障碍。我的眼前,时不时出现一幅画面:高山峻岭,松涛激荡,三棵不老松,苍翠挺拔。
常常有人感叹,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从他们的笑谈中,读不出这样的苍凉。乐观、豁达、恬淡,正是三位高龄老人老而弥坚的奥秘。
程老属狗,喜欢狗,爱屋及乌,也爱植物和其他小动物。在特殊年代,她被隔离在动物园。动物园有一只母狗阿黑,一窝产下六只狗仔,有人说,这个数字不吉利,赶紧将狗仔统统扔了。程老说,不,不要扔,我负责养。那时候,程老的工资已被冻结,每月的零花钱不多,她从中拿出一部分,托人去动物园外买狗食,喂养六只狗仔。不久,程老复出,要回到领导岗位。临走那天,正要上车,突然,小河对岸的阿黑带着它的孩子们,扑通扑通跳下河,拼命向程老游来,水淋淋地围着她,呜呜地低叫不停。这一幕让在场的人感动极了!
谢老是军人,从侦察兵到独立营营长,再到人防办,四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书写了一部城市地下空间开发的卓越传奇。按理,退休后,他该享清福了。但谢老不愿赋闲,“六十岁学吹打”,下海创业办公司,带领员工继续挺进在地下空间开发领域,担纲地铁建设监理!仁者乐山,智者乐海。谢老不图名,不图利,第二次退休后,他将大部分积蓄捐赠给了家乡教育事业。
花艺大师蔡仲娟也是一位局级干部,从喜好到专业,从国内到国外,将中国插花艺术推向了国际花坛。上海接待外国元首,以及一些重大活动的花艺布置,几乎都少不了她。一位外国元首看了她的花艺作品,赞不绝口:“我看到了中国五千年文明。”蔡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问其缘由,她笑答:与花对话,不就是在与春天对话吗?
这三位高龄老人,都在各自的领导岗位工作了六七十年。他们从事的职业不同,但有几个共同点:心情开朗,崇尚简朴,即使身处困境,也不悲不愁。长寿,并非长生不老。世上本无不老的灵丹妙药,长寿的关键,往往在乎心境。就如我访谈的三棵“不老松”,即使生命的计程车重载了,也是一如往常,不怨不悔不恨,向着千里之外行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