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看场电影都可稀罕。
那时候,我正读初中。除非周末刚好有电影,才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老师管不住,父母也同意,有时候,父母还带我们一起去看。四乡八里,不觉得远。
某个周日晚上,邻村放电影。我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下午返校,约好那个村的同学,在他家吃晚饭,看电影,然后一起回学校……
走夜路,一会儿他在前,一忽儿我在前,互相壮胆。到了校门口,凌晨两三点,就等。等着等着,有些着急,我们互相鼓励,翻墙进了校园。
我就读的乡中,围墙高大。围墙内外都有树,爬上树,骑墙,再缘树下来,悄悄地进了宿舍。一早,跑操,早读,竟然蒙混过关。
乡中离乡政府近,那里放电影的机会多。某个下午的中间下课,一个同学悄悄告诉我,乡里演电影,《渡江侦察记》,看不?
虽然那部电影看了多遍,黑白片,战斗片的诱惑,到底高于晚自习,“看!”
晚自习的质量就有些马虎。翻了一会儿书,趁校门没关,我和那同学出去了。拐角口,还有同学也在匆匆赶往乡政府的方向……心里就多了份群胆,跑得更快。差点撞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干什么去?不会慢点?”听声音,是女的。
“看电影!”我回了一句,跟着同学跑开了。
虽然我们抄了麦地过去,电影已经开演。银幕搭在当街,前面坐满了人,我们挤到银幕后面,仰着脖子看……最后,我们踩上一家火烧铺面的炉台,把电影看完。那晚演的是彩色故事片《神鞭》,原本计划看一会儿就回去,结果看到了结尾的“再见”。
回到学校,大门紧闭,月光朦胧,一片寂静。
我们故伎重演。分别找好院墙外的一棵大树,爬上去,骑墙,再顺到院墙内的树身,下来。一切都那么顺畅!落地,扑扑衣服,却被谁揪住了耳朵,手电筒晃着了眼睛。是班主任,正对着我们笑!
束着手,等老师发落。她示意我们别说话。按灭手电,让我们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宿舍。那时,老师都住校,寝办合一。她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个煤炉,暖乎乎的。看我们害怕的样子,老师笑了,说,赶紧烤火,一会儿回宿舍。
烤火?我们就坐在了火炉边,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她说,你们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扶好车子掉头追,你们已经进麦地了!
哦,老师,你也去看电影了?我这一问,老师笑了,同学也笑了。同学说,老师,我知道了。你骑车来学校的路上,碰见我们了……老师没有狠狠批评我们。她说,电影是看不完的。你们真想好好看电影,就先好好学习,考县一中,考上个好大学,将来有条件了,好好地看电影。像是绕口令。她说,你们也知道学校的规定,偷翻围墙,罚款一元。今天的事儿,没有别的人知道,不然,咱班也要丢人。一会儿你们回宿舍,悄悄地,不能说看电影的事儿。
哦。哦。我们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别慌。老师说,怕你们出来看电影,我没看,给我讲讲这个电影吧……
我讲。同学补充。老师听。我们还讨论了那个年代武打电影的套路,有些各抒己见的感觉。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说,你们这一周的作文,要多写一篇,就是《神鞭》观后感。好不?
好!
真好,那个老师刚从中师毕业,在乡政府住。那晚,她本来可以看完电影回学校的。